“所以……這些, 都是你從宏強帶來的。”
又五分鐘後。
831B內。
許冥盤腿坐在床上,語氣中仍帶著淡淡的不可思議:“而我,已經在這個酒店裡經過了一次循環。還在上個循環裡答應, 要給它們都上工牌。”
“……”顧雲舒歪頭仔細回憶了下, 覺得好像沒什麼錯, 遂篤定點頭。
許冥登時更麻了。
這麼多阿焦, 我都敢直接接收,我真了不起!
“然後,也是我讓你們提前等在這房間裡的?”許冥抿了抿唇,“你們沒有被人發現吧。”
“沒有。”顧雲舒立刻搖頭, “工作人員隻來過一次。一有人來, 我們就全部躲到外麵牆上去,沒有被發現的。”
“……”許冥默默腦補了一下酒店外牆上掛滿阿飄的場景,被深深地震撼了。
“掛滿應該不至於啦。”鯨脂人的聲音忽然在腦海中響起, 顯然剛才一直在旁聽, “這些靈魂隻是看著多,實際輕得很。有個合適的容器就能隨身帶, 不至於搞那麼壯觀。”
……?
“輕?”許冥順勢發問,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可折疊?總之就是比較好帶。”鯨脂人似乎也有些不知該怎麼說, “靈魂的重量,是由靈魂的力量決定的, 這麼說你懂吧?”
像顧雲舒, 意識清醒,意誌堅定,本身又較為強悍,因此就會比其他靈魂顯得重——如果說她是一塊石頭,那麼這些阿焦的重量, 加在一起可能也就是一捧沙。
打架肯定是指望不上,真打起來也是送菜;不過唬人倒真是挺唬人,剛進門那會兒,連鯨脂人自己都嚇了一跳。
“但話說前麵,工牌的事建議你還是好好考慮。”鯨脂人想了想,又補充道,“這麼輕的靈魂,即使用工牌綁定,單個帶來的解鎖進度估計也很有限,和顧雲舒這類的肯定沒法比。”
換言之,哪怕費心費力地全都給上牌,實際能得到的收益也微乎其微。
許冥:“……”
那也沒辦法啊,人家來都來了。
況且她還答應了的。
無奈地閉了閉眼,許冥認命地拿過自己的包,開始翻找工具,打算邊聽顧雲舒講剩下的事,邊動手將工牌畫起來;翻找過程中恰好抓到剛從絲襪裡爬出來的鯨脂人,神情微妙地挑挑眉,順手拿出來放在一邊。
不料才剛放下,便聽外麵一陣敲門聲響起。
“冥冥老師!”邱雨菲的聲音傳進來,“你現在方便嗎?”
“我在手機裡,找到了好多奇怪的照片,我想拿給你看看!”
“?!”許冥一怔,慌忙應了一聲。起身的同時,又迅速抓起了鯨脂人,打算塞回包裡。鯨脂人不太高興地在她手裡撲騰兩下,腦海中的聲音隨即響起:
“不用收啦!
“你上一輪的時候已經介紹我倆認識了,大不了就再認識一次唄,多大點事……”
……??
許冥訝異地看它一眼,脫口而出:“你也有上一輪的記憶?”
她還以為隻有顧雲舒有。
鯨脂人冷哼一聲,努力從她指間溜了下來。
“算是有吧。”它一邊重塑著自己的腰線,一邊小聲道,“不過不是太完整。畢竟那個時候,我狀態也不太好……”
“狀態不好?”許冥狐疑地挑眉,“怎麼個不好法?”
“嗯……就,稍微受到了點負麵影響。”鯨脂人裝模作樣地拍拍肩線,將臉轉向旁邊,“一些微不足道的影響……”
“海棠先生一直在忙著照鏡子捏臉。”顧雲舒在旁認真補充道,“主任你說它是腦子壞掉了。”
許冥:“……”
等等,所以怎麼你也開始跟著喊主任了?!
懷疑地看了眼鯨脂人,門外再次傳來邱雨菲的敲門聲。許冥沒再耽擱,趕緊起身開門。
考慮到現在房間裡的一堆阿焦,許冥明智地沒讓邱雨菲進門,而是在短暫的交流後,將陣地暫時轉移到了對方房間,沒忘帶上顧雲舒和鯨脂人。
——而在相對和平且友好的破冰環節後,她探究的目光,終究又落回了鯨脂人的身上。
“所以,好好聊聊吧。”她向後靠上椅背,衝著被放在茶幾上的鯨脂人微抬下巴,“上一輪,你到底出什麼事兒了?”
鯨脂人:“……”
“嘖,也不是什麼大事。”它抹了把臉,儘可能顯得輕描淡寫,“不小心著了這裡域主的道兒而已。”
許冥:“?”
“我的狀態,被強製退回了幾天之前,而且一直固定在那一個時間段裡。直到第二輪循環開始,這種強製狀態才解除。”
它說著,不太高興地抱起胳膊:“具體觸發時間我不確定,但應該是在進入這個酒店之後。這裡是這個怪談的核心區域,這可能是某種針對外來異常存在的被動防禦機製……”
之所以肯定是在進入酒店後,是因為它非常確定,自己在高速公路上時,腦子還是很清醒的。
隻是單純犯懶,不想搭理許冥而已。
“……”許冥沒好氣地戳了它一下,旋即皺起了眉,“高速公路……”
這個詞,她似乎有印象。
另一邊,一直低頭翻著手機的邱雨菲猛然抬頭,激動地揮動起自己的手機:“這個我知道!我相冊裡有相關的資料!裡麵說了,進酒店前,確實要先過一段循環的高速公路……”
“是嗎?我看看。”許冥接過手機翻了翻,略一沉吟,又從包裡掏出另一個筆記本,發現自己果然也留下對應的記錄。
“你們當時就從那兒來的,坐的計程車。”鯨脂人補充道,“司機應該也跟著一起進來了,和你倆一起,正好占了那一輪的新人名額。”
許冥:“……”
“奇怪。”她琢磨了下,又覺得不對,“那同樣是外麵來的,為什麼雲舒沒受影響?”
“誰知道。可能這個機製就是專門針對異化根的吧。”鯨脂人兩腿一攤,啪一下坐在茶幾上,“有的怪談區域是會這樣的,因為怕外麵來的異化根來搞事,就提前布置一些防禦……”
他說著,忽似注意到什麼,話語突然一頓。緊跟著,又爬起來,伸長脖子在茶幾上走來走去。
最終停在了邱雨菲的包前。
“這裡麵有什麼?”它湊近嗅了下,奇怪道,“我好像感覺到了那種氣息。”
“?”許冥微微挑眉,伸手將它提遠了一些,“說清楚點,什麼氣息。”
“那種影響了我的氣息!”鯨脂人煞有介事地說了句,不死心地又往邱雨菲的包那邊跑,“不過這包裡似乎要更濃鬱,還有點甜……”
……?甜??
邱雨菲一怔,旋即啊了一聲,趕緊將包拿到膝上翻找,“甜東西的話,是不是這個啊?”
她從包裡掏出一個收束塑料袋。袋裡是前台給的五枚白棋糖。
隻是不知是不是之前研究的時候沒注意,那塑料袋的口並未封好,開了一半,估計正是因為這個,才讓鯨脂人聞到了味兒。
“……對對,就是這個!”鯨脂人接過一顆抱在懷裡,仔細嗅了嗅,連連點頭,“氣息就是一樣的!”
“可這糖是酒店發的呀。”邱雨菲小聲道,“他們還說,這是用來對付怪物的……”
“對付應該是能對付,不過得看對象。”鯨脂人抱著糖坐下來,又仔細感受了一番,語氣更加篤定,“這應該是根的直接衍生物,對付一些不太厲害的家夥,確實是綽綽有餘。”
“衍生物?”許冥麵露思索,“就像宏強打印機打印的工牌那樣?”
“那還是不太一樣。”鯨脂人道,“你的工牌,是用來聯係其它存在的,相當於‘藤蔓’。而這個糖,更接近有毒的‘果子’。”
隻是這毒不是針對人類的,而是針對其它異常的。鯨脂人估摸著,如果不小心吃下,多半也會像自己之前那樣,陷入自身時間的混亂中。
“不過做出這個的家夥膽子也是真大……”鯨脂人想了想,又道,“也真大方。”
許冥:“?這話怎麼說?”
“因為再有毒的果子,也是果子啊。對其他異常來說,終究是能吃的東西。”鯨脂人振振有辭,“人類會因為菌子有毒就不吃菌子嗎?會因為螃蟹有殼就放棄螃蟹嗎?”
“不會,對吧?因為鮮美、好吃,所以哪怕有風險,也會想方設法吃到口。”
鯨脂人說著,指了指抱著的白棋糖果:“這個東西,對某些存在來說,就是菌子和螃蟹。”
有威脅。但也是誘惑。
“所以說,生產這種衍生物沒什麼意思的,是很笨的生存策略。”鯨脂人最終得出結論,“就像那些進化了幾百萬年,卻隻想到用毒素防禦自己的植物一樣。一旦被有心的異常存在掌握了應對的方法,就等於直接給彆人送菜,很得不償失的。”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還不如植物。畢竟植物的果子,是為了繁衍而發;然而這種衍生物,從生產者的角度來看,並沒有任何作用,帶不來任何益處。
若說防禦,更有效率的防禦法子多得是,乾嘛非要用這種送菜的方式?還到處發……圖啥?
“……”許冥聞言,卻是忍不住再次皺起了眉。
“……無用的防禦嗎?”她輕聲喃喃著,順手從鯨脂人懷裡抽走了那枚糖果,仔細端詳著,又一次陷入沉思。
*
隻可惜,許冥的思索並沒有什麼結果。
沒辦法,隻能先把那糖塞回了袋子裡。考慮到自身記憶的缺失,許冥她們不得不將重點又轉回上一輪的探索結果上,靠著之前的筆記和相片,再結合鯨脂人和顧雲舒的口述,費了好大的勁,才終於將之前了解的一切,又一點點拚湊起來。
等到將所有情報都大致梳理清楚,時間已然過去了大半天。
她們入住酒店是在中午。這會兒已接近晚餐時間。不過既然是在怪談區域,那吃不吃都沒差。
然而門還是要出的。
還是那句話,搜集情報很重要。尤其是在確定酒店內存在不同批次的人後,設法拿到他們手裡的信息,就成為了重中之重。
許冥毫不猶豫地將這份工作交給了邱雨菲。想了想,又給顧雲舒安排了另一份任務。
譚塗,那個在上一輪中就被工作人員重點關照的男人。如果還原出的情報無誤,他就是導致她們提前進入循環的直接原因。
他殺了一個人。
這樣的家夥必須重點關注。
“形象什麼的,我這邊暫時找不到記錄……總之你就儘量留意下吧,留意那種看著就不正常的家夥。”許冥琢磨了半晌,對顧雲舒囑咐道,“注意安全。還有,千萬不要被酒店的人發現。”
顧雲舒現在就相當於偷渡客,還是不會因為循環而失憶的那種。保險起見,還是低調點好。
顧雲舒順從地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房間。剩下許冥一個人,深深吐出口氣,起身回到自己房間,探頭看了看裡麵烏泱泱的一大片焦黑屍首,默了片刻,終是忍不住拍了下額頭。
按照鯨脂人的說法,上一輪時,因為這些家夥是半途突然出現的,因此被“白癡”特性擋在了自己的視野之外;而這一輪,因為自己又重新進入了酒店,又恰好它們一開始就在酒店裡,還在房間裡乖乖等著自己……
這就導致這回它們沒再被“白癡”擋住,直接呈現在了自己的世界裡,毫不吝嗇地為自己呈現著最純粹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