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然後呢?”頓了幾秒,她又小聲問道。
“沒有然後。這就是我的結論。”郭舒藝認真說著,終於抬頭看了她一眼,順手從她手中拿過剩下的那些手牌。
“謝謝你。”她禮貌說完,將收拾好的紙牌放在床頭。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房間裡。
剩下陸月靈一個,有些恍然地往後一坐,眸光微微轉動著,整個人,似又包裹進了那種淡淡的悵然中。
*
而相比起之前,這種悵然的狀態,似乎持續得格外久到。
久到外麵都已經天色漸暗,對麵的樓都已經漸漸亮起歸人的燈光,她仍舊維持著那種思索中帶著糾結的模樣,一直靜靜坐在飄窗裡。
許冥邊理著東西邊偷偷觀察著,忍了一天,終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坐到了她的旁邊。
“那什麼。”她咳了一聲,想儘可能讓自己的話語顯得不那麼刻意,“我剛問過了蘭鐸了。他那個靈緹狗,如果往A城跑的話,也就三四個小時而已。顧雲舒對去那裡的路也很熟。所以,如果你有需要的話……”
“我沒有。”沒等她說完,陸月靈卻已經開口。
語氣很篤定,說完之後表情卻更糾結。下一秒,又見她抱起膝蓋,將臉往下一埋,小小嘟囔出聲:“算了,倒也不能說沒有……
“主要是,我不知道我該不該有。”
“?”許冥聽著她的話,不由一怔,趕緊道,“如果你是擔心我這邊的話,那你其實……”
“誰擔心你啊。我看上去像是那麼鹹吃蘿卜淡操心的樣子嗎?”陸月靈卻是騰一下又坐起了身,語氣那叫一個理直氣壯,片刻後,又再次萎了下去,“我是、我是不知道要不要回去……”
要說想回去看看嗎,那肯定是想的。但就像郭舒藝說的,她自己也拿不定回去之後究竟想看到什麼,不想看到什麼。似乎不論麵對怎樣的結果,她心裡都會難受。
所以,她原本是想拖著的。但這樣又會導致另一個問題——遺忘。
像顧雲舒那樣,明明已經找到了家人,卻連認都認不出,想想也怪難過的。
“說白了,就是擰巴。”陸月靈咕噥著,再次抱起膝蓋,將下巴枕在膝上,“想回去又不敢。不像郭舒藝那樣能徹底放下,也不像雲舒姐那樣能坦然接受遺忘的事實,搞得隻能在這裡自己糾結……真沒用。”
“哪裡沒用了。這不是很正常的糾結嗎?換我我也糾結啊。”許冥卻是有些好笑地看她一眼,頓了頓,又道,“如果真的覺得現在回去不合適的話,那就再等等唄。等到你心裡覺得很安定了,不論看到什麼都能平靜接受了,再去見見他們,這樣不就好了?”
“問題就是我拖不起啊。”陸月靈詫異地望過來,十分懷疑她到底有沒有聽懂自己的話,“如果能這樣我當然願意了。問題是我已經死了誒,死人那麼容易忘東西,我現在就已經感覺腦子空了一半了。萬一到時候我已經連住在哪裡都忘了怎麼辦……”
“嗯……”許冥懷疑地望著她,“你確定隻是空了一半?”
“……誒!”陸月靈反應了一下,這才意識到她是在打趣自己,登時揚起了頭發。張口剛要說些什麼,卻又聽許冥再次開口:
“而且——我記得你是A大的。”
“?!”陸月靈表情越發莫名其妙。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你有一個好朋友,雖然和你不同級,但你們關係很好,昵稱是薄荷。你身上的裙子是巴伐利亞風,她有一件同係列的,是哥特風。你很喜歡一家叫做‘甜泡芙’的店,尤其喜歡裡麵的大頭瑪麗珍。你今年大四,讀的金融專業,你父母很鼓勵你多出去走走,見見世麵。你很喜歡水晶犀牛這個牌子,喜歡這個牌子下的幸運珠,還有她們家的粉天鵝……”
許冥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沒有去看陸月靈的表情。直到念得差不多了,才轉頭朝她看去:
“怎麼樣,我記得還算牢吧?”
“……”陸月靈怔怔看著她,微微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半點聲音。
許冥則是聳了聳肩:“這麼說吧,我這人呢,沒什麼彆的長處,就是個記性,還算不錯。
“所以你要還有什麼想記得的,趁著你還有印象,都可以告訴我,如果怕遺忘了你家人的長相,我可以幫你去找照片。反正能記下來的,我都幫你記著。如果腦子記不住,我就拿筆幫你記,你以後需要什麼,一翻就能找到……
“這樣,你就不用擔心忘記太多了,你覺得呢?”
陸月靈:“……”
“我……”她再次張了張嘴,這回總算擠出了一些聲音,“我都不知道你這麼留意……”
“都說了,記性好而已。我看上去像是那麼鹹吃蘿卜淡操心的樣子嗎?”許冥毫不客氣地回了一句,轉身下了飄窗,“沒事,你慢慢想。我先去理東西,你要沒事乾可以來幫忙,邊幫邊想……”
“?怎麼還有?那麼小個房子,你哪裡來那麼多東西。”
陸月靈咕噥一句,轉身跟了下去。想想又問道:“誒,對了,那你之前說的新工牌,還算不算數啊?我當真了啊。”
“算數算數,你能過來幫忙了嗎?彆什麼都讓顧雲舒和蘭鐸乾行不行……”
許冥說著,順手拉開自己的床頭的抽屜。往裡看了眼,卻驀地一頓。
隻見抽屜裡麵,是一張用紙巾疊成的小床。
真的很小,隻有大概巴掌大,上麵沾著些褐色的痕跡。
許冥:“……”
“誒。”她從抽屜裡拿起小床,轉頭看向其他人,“這是你們誰做的手工嗎?”
……?
回應她的,卻是其他人詫異的眼神。
片刻後,又見所有人,齊刷刷地搖起頭來。
“不是我。”
“彆看我,我沒搞過這個。”
“不知道。”
“汪嗚……”
“?”許冥心頭困惑更甚,對著那小床鋪又仔細看了看,“怪事。那這是誰的?”
在場依舊沒人能給她答案。又過好一會兒,才聽顧雲舒不太確定道:“可能……是泰戈爾先生?”
泰戈爾就是牛頭馬麵中的那位小馬哥。之前許冥他們被困怪談,他倆確實曾在這屋裡單獨待過一段時間。而且那小馬哥性格還挺浪漫,感覺像是那種會隨手用紙巾疊手工的人。
許冥想了想,覺得挺有可能。遂也沒再多想,將那小床隨手往櫃子上一擺,又伸手去摸抽屜裡麵——
直接去整理其他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