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門。
回到模擬場景中的許冥再次睜眼。
胸口兀自砰砰跳個不停。
……靠。
她用力閉了閉眼, 又不由自主地再次看了眼自己的腳脖子。回憶起之前的場景,沒忍住又在心裡爆了句粗。
畢竟哪怕是對她而言, 那畫麵也有些刺激得過分了。更彆提觸感還那麼真實……許冥原本還想試著把那鑽進傷口拽出來,試了一下沒拽到,反讓自己疼得嗷嗷叫,一咬牙,乾脆就選擇了最簡單的解決方式——
直接關閉當前的模擬場景,等稍微緩過來後,再重新打開。
俗稱,關機重啟。
還好, 之前在模擬場景中造成的傷口並未帶進現實中,也沒帶入重啟後的場景。許冥心有餘悸地摸了摸完好的皮膚,隻覺之前被嚇出一身冷汗的身體, 這才真正開始回溫。
不過這樣一來,倒有件事可以確定了。
——模擬場景中外物造成的傷害,會隨著場景的關閉而消失。但自己造成的則不會。比如此刻, 她腳上被詭異牙齒咬出的傷口已經不在,但因為受驚而造成的生理反應卻仍有殘留,需要自己調節。
喉嚨也還有些痛……應該是之前嗷嗷叫的時候扯到了嗓子。連帶著現在說話都還有點啞。
當然這不是重點。
深深吐出口氣,許冥目光再次掃過模擬出的客廳, 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快步往前走去——同一個場景的免費模擬時間門隻有十五分鐘,更彆提樓下的怪物不知何時就會回來……
她得抓緊時間門才行。
此時此刻,因為重啟,模擬出的房間門已經又恢複了最初的狀態。這次許冥果斷避開了垃圾桶,直接去翻櫃子。
櫃子分為上下兩個部分,上半為透明櫃, 最外層放著的一排塑料小人,顏色鮮豔、形象卡通,裡麵有好幾個,許冥甚至在動漫裡看到過——
然而所有的小人,卻都有著同樣的表情。
明明頂著不同的造型,臉上卻都掛著一模一樣的笑。看上去莫名有些詭異。
基於這份詭異,許冥這回在檢查櫃子時,特彆留意了一下。始終警惕地望著這些小人,翻找其他的物品時,也都小心翼翼地注意避開。所幸翻找過程中到底沒出什麼岔子——當然,也沒什麼成果。
那個藏有開門密碼的手機,並不在櫃子的上半部分。
許冥隻能無奈地櫃門又關了回去,又俯下身,打著手電,輕輕地打開了櫃子的下半部分——
下半的櫃門是不透明的實木。門打開的瞬間門,電筒光晃動,瞬間門照見裡麵的一道慘白人影。
……那是一個年輕的女性。衣裙染血、臉色蒼白。肩膀上明顯凹下去一塊,像是被人啃噬過的痕跡。
察覺到櫃門打開的動靜,她緩緩抬頭,露出黑洞洞的眼窩。眼窩下,是兩道清晰的血跡。
許冥:“……”
對不起,打擾了。
她輕聲說著,若無其事地將櫃門又關了回去。
下一秒,卻聽砰的一聲——
關好的櫃門自己彈開,蒼白的人影從櫃子裡倏然竄出,兩手朝兩邊打開,如同張開的鳥爪般,直直朝著自己的脖子抓來——
“!”
又是一聲細微的聲響。正在掛壁架子上慢慢翻找的鯨脂人訝然抬眸,正對上不遠處襲明陰冷的雙眼。
……所以這次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鯨脂人不懂。鯨脂人茫然。鯨脂人遲疑著正想說話,就聽見對方再度開口,聲音比之前更低沉沙啞幾分:
“餐桌旁邊的櫃子不用找了。尤其是下麵的櫃子,千萬不要碰。”
“哦……哦。”
鯨脂人依舊不懂。鯨脂人依舊茫然。但鯨脂人明智地沒有多問,而是小幅地點了點頭。
開玩笑,就衝對方陰沉到仿佛看到個鬼都想上去踹兩腳的氣場,它才不要上去觸黴頭。
點完頭再次抬眸,果不其然,又見那位襲明老師,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鯨脂人對此已經很熟悉了,再也不會大驚小怪了。因此它見狀隻聳了聳肩,很快又轉回目光,自顧自慢吞吞地搜索起掛壁架,同時在心裡八卦,好奇著許冥到底是怎麼挖到的這個奇葩。
這麼奇怪,又這麼凶神惡煞……
正咕噥著呢,冷不防旁邊忽然又多一道人影。它驚悚轉頭,又撞見襲明淡漠的視線。
“彆找了。”不知從哪兒又鑽出來的女人站在掛壁架邊,正打著手電看它,“這兩個架子上什麼都沒有。彆浪費時間門。”
說完,不等鯨脂人回應,身影又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房間門裡。
“……”隻剩下一坨蠟製物,站在掛壁架上,僵硬地眨著眼睛。
……不得不說,真的好怪。
太奇怪了。
*
另一邊——
又一次回到模擬場景裡的許冥,再度克製地閉起眼睛。
好了,冷靜下來,調整情緒,整理思路……目前已經確定,垃圾桶不能動、櫃子下半截不能動,那接下去要搜索的就是客廳裡的沙發茶幾電視櫃……
因為時間門有限,也沒那心思慢慢翻找。許冥索性直接開始暴力搜索,手電筒晃得像是遠光燈,大開大合,見啥翻啥,很快便完成了新一輪的搜索——
沙發,沒有。茶幾,沒有。電視櫃,也沒有……
搜索完畢,抬起眼睛。視線掃過電視櫃剛剛合起的櫃門。
玻璃製的櫃門,倒影清晰。借著手電筒的光芒,許冥分明看見,自己的影子後麵,正浮著另一張被啃咬過的臉。
許冥:“……”
於是——又半分鐘後。
麵對再次突兀出現在客廳裡的襲明,鯨脂人已經見怪不怪,甚至還有心思問聲好;襲明隨口答應了一聲,出聲的同時,人卻在往掛壁架的方向走,轉眼就停在了架子前麵。
跟著就見她從架子上拿了把小榔頭。
又拎著榔頭走到了電視櫃前。
麵無表情地舉起榔頭。
鯨脂人:“……?”
它“呃”了一聲,狐疑地張口,正想要詢問,便聽“嘩啦啦”一聲——電視櫃的玻璃櫃門,直接被襲明砸了個粉碎。
不知是不是鯨脂人的錯覺,玻璃碎裂的刹那,它似乎還聽見了一聲慘叫。
另一邊,襲明砸完了還不算,砸完還往上泄憤地踩了兩腳。踩完了才見她甩甩頭發抬起腦袋,瞟了眼鯨脂人,依舊是那副低聲沙啞的嗓音:
“第三個忠告。彆看電視櫃。最好也彆看任何能映出倒影的東西。
“會有東西從裡麵爬出來掐你脖子。彆問我怎麼知道的。”
鯨脂人:“哦……哦。”
問題是我沒脖子啊。
而且電視櫃的櫃門都已經被你砸成末末了……
它暗自想著,不由自主地朝那一地狼藉又看了眼。而等再次抬頭,毫無意外,房間門內,已再看不見襲明的身影。
“……”又是片刻的沉默。它小心翼翼地爬下餐桌,躡手躡腳地朝著那遍地碎片走去。伸手撿起其中較大的一片,感應片刻,終是忍不住嘖嘖出聲。
絕了啊……它默默想到。
如果說之前隻是猜測,但現在,它幾乎可以確定了。這個房間門,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幾乎就相當於一個小型的怪談區域了——以那怪物為主,以被它害死的靈魂為倀,以這個房間門本身為地盤,額外構成了一個獨立的區域。
隻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直被其他力量壓製著,這個怪談區域的發育顯然很不完全,相當粗糙。
域主缺乏對域內死人的絕對掌控,也沒有構建規則來進行捕獵和醃製獵物的意圖。真要說的話,倒比較類似於幾年前,尚未進化過的怪談的模樣。
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種形式反而更叫人難以應對——因為它自成一體,內部卻缺乏邏輯,設定不成體係;存在死亡規則,規則卻並未成文,需要自己摸索。
如果說成熟的怪談區域,就像是一個有明確主題和推進路線的大型驚悚設施;那眼前的“怪談區域”,就是最廉價的那種遊樂園鬼屋,隻是不同死亡規則的交織與堆疊而已。
要從這種地方逃走不難,但要找東西,很麻煩。因為不知怎麼就會招惹到充滿惡意的死人,除非有相應的畸變特性或者預知能力,否則很難規避……
那個襲明是異常存在,自然不會擁有畸變特性。那應該就是預知能力——但這麼迅速又這麼精準的預知,彆說死人了,即使是放在異化根裡那也是相當炸裂的。
思及此處,鯨脂人不由緩緩抬頭,看向襲明最後消失的方向,忍不住“噫”了一聲。
一時竟不知該感歎許冥牛批,連這種人都能誆到拆遷辦裡;還是該感歎襲明識人不清,就這麼被忽悠進了一個皮包公司。
*
另一端——
不知第幾次回到模擬場景內,許冥閉眼深吸口氣,又吸了口氣。
終是沒忍住,原地跺了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