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月亮上的斑點一樣,其實痕跡很淡,但因為周圍太過明亮,反而令人無法忽視。許冥也不由下意識地朝著那兩條陰影多看了幾眼,然而很快,她就發覺了不對。
不知不是她的錯覺,隨著她的觀察,那兩條陰影,好像越來越明顯了。
不僅越來越明顯,而且還越來越大,長度和粗細都在肉眼可見地增長,許冥仔細觀察著它的變化,不自覺地眯了眯眼,下一秒,又似發現了什麼,雙眼驀地瞪大——
不對。她忽然反應過來。
不是在“變大”……
那兩條陰影,是在“靠近”——在她的注視下,它們正從那光芒的深處,一點點地向她靠近!
“!”意識到這點的許冥頓時一個激靈,立刻強製自己閉上了眼睛。不想閉上的一刹那,卻又感到後背傳來輕微的觸碰感,驚得她心臟漏跳一拍,下意識便往旁邊一躲,才剛動作,卻又感到另一側的背部又被輕輕碰觸一下……
這回許冥感知得很清楚。那觸碰的感覺很輕、接觸麵也小,像是被什麼小小的東西碰上。
她匆忙躲向旁邊,轉身的瞬間,這才看清那撞上自己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那是兩條腿。
兩條從空中垂下的腿。
套著破爛的牛仔褲,筆直地垂下來,懸在空中輕輕搖晃著。方才觸碰到她背部的,正是那微微晃動的腳尖。
……認識到這點的許冥隻覺頭皮都瞬間炸開,更糟糕的是,明明理智正叫囂著讓她趕緊躲開,視線卻像是被什麼牽引著,幾乎是不由自主地往上看去——
許冥難以描述那一刻自己看到了什麼,事實上,她也幾乎沒留下什麼印象;她唯一記得的,就是那一瞬間,腦海中倏然炸開的、幾乎刺進骨髓、連心臟都要引爆的強烈情緒——
……恐懼。
不知過了多久,被麻痹的大腦才終於艱難運作、後知後覺地想起這個情緒的名稱。
此時,距離許冥被強行彈出場景模擬,卻已經過了至少兩分鐘。
“……那個,襲明老師?”
注視她僵硬的背影,仍躲在下方的鯨脂人小心翼翼地開口:“您沒事吧?您看上去好像不太好……大佬?”
“……”許冥閉眼,深深吸了口氣,又緩了好一會兒,方輕輕搖了搖頭。
“還行。”她抿了抿唇,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再次看了眼鋪滿柔光的樓道,被嚇到僵直的意識,終於開始再次運作。
……所以那光到底是什麼?或者說,那個嵌在牆裡的巨大燈盞是什麼?是“扒手”留下的根嗎?那“扒手”自己又去了哪裡?
還是就是,那兩條腿……許冥眨了眨眼,不知怎麼,忽又想起之前在一樓找到的那幅簡筆畫。
那畫出自401胡伯伯之手,幾乎包括了現在樓內的每一位住戶。五樓的兩間房裡,卻全都畫滿問號。
還有一點就是,那畫中的幾乎每道樓梯上,都畫著一條褲子……
許冥當時還奇怪,為什麼單元樓裡會有亂飛的褲子。現在看來,那多半並不是褲子——而是腿。
感應燈的功能是製造壓力和恐懼,其燈光的來源又正是樓長助理的根。換言之,她方才所見的,很可能就是感應燈被完全觸發之後的樣子,而那雙“腿”,很可能隻是那個燈光製造恐懼的一種具體形式……
早在胡伯伯尚未注意到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異化。異化後的他,自然而然會觸發感應燈的防禦機製,所以在他的眼中,每一次感應燈的亮起,都意味著一雙能夠製造強烈恐懼的腿……
而這體現在他的畫上,就變成了滿地亂飛的褲子。
許冥:“……”這麼一想,不知為什麼,恐懼都變得有點諧了。
而且話說回來,為什麼是腿?雖然懸空的腿確實有點嚇人,但總局限在這一種形式,似乎反而顯得奇怪……
“哦,這倒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理由。”正思索間,旁邊的聲音倒是及時給出了簡答,“隻是因為他自己最害怕這個,所以就夾帶了一下私貨而已。”
“哦——”許冥恍然大悟地點頭,確實,這樣就說得通了……
?等等。
下意識看了眼自己空蕩蕩的左邊,許冥驀地一頓,跟著又像是意識到什麼,立刻將視線轉向同樣位於左邊的502室——
“嗯?抱歉。”像是察覺到她的目光,那聲音又再次響起,“嚇到你了嗎?我很久沒見到人了,所以忍不住想插話,對不住,真的對不住。”
許冥:“……”
“那個。”她忍不住道,“可我剛才沒說話。”
“有些時候,思維也有聲音。”那聲音卻理所當然道,短暫的停頓後,又再次開口,“說起來,我是不是該先自我介紹一下?”
“楊獨異,這棟單元樓的負責人,有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