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裡麵本身就存有她過去拿到的三個根,但一開始的時候,所有根的能力都處在隱藏狀態。是她碰巧又拿到了宏強的打印機,又借著各種傳銷發工牌不斷進行綁定,才一點點將三個根的能力喚醒解鎖。甚至直到現在,都還剩一個根的能力,完全沒有展現。
……換個角度來說,這何嘗不是一種重置?
可問題是,許冥曾在腦菇提供的記憶碎片中窺見過一點自己的過去。當時的自己,明確說的是想要“阻止侵蝕”,而不是“重置規則書”。
如果“重置”是“組織侵蝕”的必要手段,那根據自己的性格,必然也會在完全失去記憶前想方設法留下一點訊息,不至於讓失憶後的自己完全抓瞎;可現在自己規則書裡的根都攢到七個了,自己還什麼提示都沒有找到,那唯一的可能,就是沒有。
換言之,自己很大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規則書重置”這件事。
可如果這事和自己無關,那又會是誰主導的?
“……”一個名字緩緩浮上心口。許冥默了片刻,克製不住地抬手揉了揉睛明穴。
“蘭鐸啊蘭鐸。”她在心裡默默念叨著,又輕輕歎了口氣。
你個蠢貨,到底乾了什麼?
……對,蘭鐸。
許冥左思右想,即使再不情願,也不得不承認,似乎隻有這樣,所有的事情才能說清——
和“門後東西”交易的人不止她一個。
還有蘭鐸。
她甚至懷疑,自己的交易很可能就沒有成功,或者是“成功”了,但導向的結果卻並非自己所願——畢竟從目前掌握的情報來看,自己想做的“交易”本身就不能保證百分百成功。而且邱雨菲也說了,自己生病的時候,差點被下病危通知書。
再結合她哥最後看到蘭鐸的場景,以及蘭鐸現在的狀態,許冥很難不懷疑,蘭鐸在這之後,或許也做了某些交易……
她並未能成功阻止自己規則書被侵蝕。所以當時的規則書多半已經廢了。蘭鐸因此提出交易,以某些代價去換取她以及規則書的重置。
又因為鯨脂人當時已經被強製綁定在了規則書上,所以連帶著它也一起被重置,而且直接重置到了它還“活著”的時候……
這也能解釋為什麼現在的蘭鐸被約束著,無法向她透露更多——如果是許冥自己的交易,沒道理會殃及旁人。所以蘭鐸的約束,大概率是因為他自己的交易。
作為代價,他失去了闡述真相和過去的權利。
“……”
思路終於理清。許冥的嘴角卻抿得更緊。
她忽然想起,自己與蘭鐸剛認識的時候——或者說,是剛“重逢”的時候。
自己因為他奇怪的聲音而感到困惑,而蘭鐸的第一反應,是有些緊張地問她是不是聽不慣。
而後才解釋,他的聲音是被人挖去了一半。
……這是否又是他付出的代價之一?除了這些以外呢?他是否還在支付著更多的代價,隻是自己看不見,他也說不出?
許冥用力搓了搓臉,隻覺胸口像是被什麼堵上了。
一陣酸脹。
這種揮之不去的酸脹,一直伴隨著她回到了家裡。
又伴隨著她躺到了床上。
蘭鐸這會兒又不在家,看時間應該是去外麵看彆人釣魚了。許冥難得對此感到了幾分慶幸,拒絕了顧雲舒一起看電視的提議,便徑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瞪著天花板不知出了多久的神,這才感到心情稍稍平複些許。
她也說不清自己這會兒的感受。甚至不確定等再遇到蘭鐸時,自己到底該擺出何種表情。她該去向蘭鐸確認嗎?又或者乾脆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就這麼得過且過地將日子混下去?
似乎哪種都很不禮貌。
更令人在意的是……她和蘭鐸,以前到底是什麼關係?
“男朋友”隻是她哥臆想中的說法;可若她的猜測為真,這說法又似乎還挺……說得過去?
那代入一下蘭鐸的視角,似乎更慘了。喜歡了陪伴了付出了卻什麼都不能說……
得虧自己這段時間沒找人戀愛結婚,不然他手裡拿的活脫脫一美人魚劇本。
……雖然現在好像也沒差很多。
“算了,還是等他回來後和他確認下吧。”
許冥默了一會兒,拿定主意——她不是喜歡拖拉的性格,也不喜歡沒確定的事。哪怕要煩惱,至少也得等鐵板釘釘的答案出來後再去煩,不然萬一煩惱錯了,自己不是很尷尬。
再次重重吐出口氣,許冥隻覺一直酸脹的胸口,總算稍稍好受了些。
略一思索,她又從包裡掏出了規則書,熟練地翻到腦菇所在的那一頁,直接將手按了上去——
這種時候,有空煩惱,不如抓緊時間做正事。她失憶的事情是大致捋清了,可她阿姨筆記本上的鎖還沒打開呢。
正好現在距離腦菇的上次使用已經過了四十八小時,可以再進行一次回顧。又正好這會兒沒什麼事無人打擾。許冥琢磨著閒著也是閒著,不如再圍觀段記憶碎片,找得到密碼最好,找不到就當看視頻解壓了……
和上次一樣,隨著技能的發動,按在頁麵上的手指上很快就找出了一枚小小的白色菌菇。
隻是這回許冥要冷靜許多,幾乎是麵無表情地看著層層菌菇沿著手臂飛快爬上,直至最後,突兀地發出“噗”一聲輕響——
許冥緩緩睜開眼睛,毫不意外地發現,自己已然身處另一個場景。
這次的記憶場景十分陌生,看上去像是個屠宰場,飄著腥氣的巨大空間裡,是一扇扇懸掛著的豬肉。
許冥飛快在腦海裡搜索了下,沒有在現存的記憶裡找到任何可對應的地點;一轉頭,卻看到身後被懸掛著的豬肉正在不安分地蠕動,乾癟的眼窩倏然睜開,似是正在悄悄打量四周。
哦。許冥恍然大悟,難怪自己不記得。合著是個怪談來著。
她現在是純粹的旁觀者視角,這個場景內發生的一切她都無法乾涉,也無法乾涉到她。因此許冥還挺放鬆的,大致觀察了下情況後就開始到處飄,試圖找到這個記憶片段中的自己。
好消息,沒過多久就找到了。
不知算不算好的消息,找到的人不止自己。
許冥飄在空中,望著正與另一個自己冷冷相望的蘭鐸,神情複雜地抓了抓臉頰。
從發型看,自己這會兒應該才剛大一;蘭鐸的外形看著卻和現在差彆不大,甚至連穿著的兜帽衫都是同一件。除了身上沒有佩戴紅絲帶鈴鐺外,可說毫無區彆。
……隻是身上散發的氣息顯然要更陰冷些。非常明顯的非人氣質。
不知是不是許冥的錯覺,這會兒兩人之間的氣氛似乎也有點微妙……看上去像是有些劍拔弩張?似乎還有些彼此防備。是剛認識的時候嗎?
許冥不太確定地想著,卻聽站在角落的蘭鐸忽然開口,一出聲,又是那種好聽到令人側耳的聲音:“你說真的?”
“?”許冥有些好奇地看過去,正見另一個自己環臂點頭,語氣隨意之中又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篤定:“當然。做不到的事,我不會說。”
……你見鬼。
飄在空中的許冥本冥麵無表情地想到。
雖然不知道你到底答應了什麼,但我看你表情就知道,絕對是在開空頭支票。
“……行。”記憶中的蘭鐸倒是沒有半分懷疑,見狀便微微頷首,原本緊繃的身體也一下放鬆不少。
“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幫你拿到這個怪談的根,相應的,你也得幫我。”
“成交。”另一個自己毫不猶豫地點頭,許冥就這麼看著兩人用力握了握手,一時陷入沉默。
可以,一個敢說一個敢信。不愧是以後還能一起養狗的。
不過話說回來……自己到底是答應了個啥?後麵應該有辦到吧?要是沒有的話,那她可就更尷尬了。
嗯……算了,等等留意看看吧。如果自己真沒做到的話,那她出去後再設法補上好了。蘭鐸的性格擺在這兒,估計也不是大事……
許冥默默想著,卻聽下方的蘭鐸似又說了句什麼。聲音很小,她沒聽清,隻隱隱聽到一句“你確定可以嗎”。
“放心。”緊跟著,許冥便聽到自己一臉肯定地再次開口,依舊是那副一看就是在瞎打包票的表情,“我說到做到,從不開空頭支票。”
“事成之後,我絕對會按照你的要求,好好殺了你。讓你走得乾乾脆脆、毫無痛苦。”
許冥:“……”
好吧,當她什麼都沒說。
確認過需求,滿足不了,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