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間,手中的紙已經展開。田毅亮打眼一看,頂格一行秀氣的大字,頓時闖入眼簾——
【告全體誤入者書——我司[怪談拆遷辦]針對當前怪談的應急處理辦法
公示1.0】
田毅亮:“……”
快速掃過紙上的內容後,懷著一種微妙的敬畏,他無聲撫平紙上的皺褶,將它遞給了身後的酥脆。默了一會兒,又再次開窗,試探地朝外看去。
——隻見樓體外牆上,好幾道焦黑人影正忙碌地爬來爬去,不是忙著往窗框裡塞傳單,就是在忙著塞傳單的路上。
……於是短暫的沉默後,田毅亮又悄悄收回了腦袋。
——對不起。
對不起,是我孤陋寡聞了。
居然會以為區區怪談機製就會阻攔拆遷辦辦事的腳步……
終是我太狹隘。
*
同一時間。
第二十六層·客廳內。
客體的桌子上,鯨脂人、郭舒藝正坐在一起,忙碌地手抄著最新出爐的《告全體誤入者書》,作為文本起草人的許冥也特意切換了夢行者形態,拿了紙筆和她們一起謄寫。
寫好的紙張,會交由阿焦,逐個傳遞到其他窗口——為此,許冥還特彆給他們做了緊急培訓,尤其強調了可以引人注意,但不要嚇到人,尤其不要把人直接嚇跑。
如果看到窗戶開著的,就直接把紙張團好丟進去。如果窗戶沒開,就設法夾在窗框內,再弄出聲響將人引過來。如果有紙張不慎被弄掉的,做好記錄,回來再領再發就是……整套流程,最麻煩的反而是抄寫這一步。
“不是,這玩意兒我們是非寫不可嗎?”鯨脂人已經抄到手都斷了。一邊將掉下的手掌撿起來往腕上拚接,一邊無奈道,“你就讓他們像顧雲舒那樣直接去不行嗎?”
顧雲舒原本是和邱雨菲一道的。就在大概十分鐘前,兩人已經成功又突破了一間房間,也因此再次分開——邱雨菲轉移到了三十層,陸月靈也下去給她幫忙了。顧雲舒則率先開始自由活動,隨意找了個層空間探索起來。
“先打好群眾基礎總沒錯。”許冥有自己的想法,“而且多傳播下拆遷辦的名字,對我們有利無害。”
“你是真不怕再被人給盯上啊。”鯨脂人誒了一聲,疲憊地往桌上一趴,“我這邊紙快用完了!”
“等等讓郭舒藝再回去拿點。”許冥頭也不抬。旁邊郭舒藝飛快點頭。
紙筆而已,她怪談裡多得很。
鯨脂人:“……”
“那什麼,我突然想到個事。”微妙的停頓後,鯨脂人緩緩直起身子,“既然你可以從自己家裡拿紙……那你能不能直接拿打印機?”
沒有打印機,複印機也行啊?實在沒那麼高科技,那直接進去讓裡麵的人手抄再拿出來呢?七個人動作總比三個人快吧??
“……可以是可以。”郭舒藝眨了眨眼,看向自己旁邊一堆已經抄完的紙,“不過我以為不用來著……”
滿打滿算四十四份,加上備份也就五六十,抄抄很快的。
鯨脂人:……哪裡快了!
“行了,都快抄完了,說這些。”許冥信手將謄完的一
份放在旁邊,
麵上那叫一個鎮定自若,
鎮定得仿佛那個才剛意識到可以用打印機的人不是自己一樣。
“話說回來,是不是快到能離開的時間了?”郭舒藝一無所知地抬頭,說話的時候,抄寫的動作依舊未停。
“嗯。”許冥回神看了眼時間,肯定地點頭,“差不多了。”
她已經修改過了盆栽澆灌的規則,就如之前所規劃的,另外擬了張時間表,一天直接澆滿十四次。目前水已經全部澆完。
而且盼盼一直有盯盆栽的變化,根據她的彙報,盆栽生長進度一直根據澆水的次數而推進著,截止第十四次澆水前,已經到了結出果實的地步。估計完全長成,也就在這一會兒了。
就像呼應著她的想法般,又五分鐘後,便見盼盼輕手輕腳地沿著走廊小跑過來。
“姐姐!”她似是怕驚到什麼,連說話都壓低聲音,“那個怪東西……我是說盆栽,果子已經熟了!”
許冥聞言,立刻直起了身。盼盼忙又補上一句:“但它現在的狀態,好像不太好。”
“……”許冥心說都這節骨眼了,不好也得好,當即切回了鸚鵡模式,在心裡瘋狂滴滴起鯨脂人,“快點快點,起駕起駕!”
鯨脂人:……就這麼點路,你倒是自己飛過去啊!
話雖如此,還是相當配合地把人扛到了儲藏室門口——而直到這會兒,許冥才深刻地體會到,盼盼所說的“狀態不好”是什麼意思。
門都還沒推開,她便聽見了裡麵傳來的震天動地的哭聲。
在開門進去之後,淒厲的哭聲更是一下爆發開來:
“哇哇哇——你們居然帶鳥進來……還是左腳先進門!我不活了,我要死給你們看——”
許冥:“……”
很好,看來確實養得不錯。本來隻會嚶嚶的哭,現在連話都會說了。
再細看那盆花,許冥心情登時更加微妙——如果說這盆栽最初的模樣還隻能算有病的話,那它現在的外形,絕對稱得上有毒了。
脊柱為莖、肺葉為葉。在此基礎上,枝頭上更多了好幾團粉乎乎的腦花……據盼盼所說,這就是隨著澆水而開出的“花”。
現在,其中一朵“花”已經完全凋零,腦漿腦乾糊了一地。原本“開花”的位置上,則多了一枚小小的、灰紅色的橢圓體——毫無疑問,這就是它結出的所謂的“果子”。
考慮到這家夥奇葩的構成材料,許冥有理由懷疑,那果子的大名是叫放大版鬆果體。
許冥倒是有心直接上去把那果子啄下來,然而那盆栽哭得實在是太大聲了。一邊哭,還一邊當真簌簌地往下掉腦花,一副真的不想活了的樣子。許冥怕它想不開,隻得帶著鯨脂人和盼盼,先退了出來。
退出了門,又走出好幾步遠,哭聲這才漸漸弱了下去,化為細細的抽噎。許冥默了一會兒,無奈地讓鯨脂人幫忙開口,和盼盼確認了一下:“它有這種症狀多久了?”
她先前一直忙著構思新的詐騙……不
是,
通知文案,
構思完後又忙著組織人抄寫投遞,還真沒沒顧上這盆盆栽,都是由盼盼負責澆水觀察的。
盼盼很快給出答案:“長果實後就這樣了。開花的時候明明還很開心的。”
許冥:“……”行吧,那可能純粹就是生理問題了。
都這種時候,再慢慢哄肯定是不行的。況且她現在的樣子是隻鳥,對方看到就生氣——偏偏自己又飛得很慢,想要在對方發現前就把果子啄掉,根本不現實。
於是片刻的思索後,許冥果斷拍著翅膀,先回了一趟客廳。沒多久,又拍著翅膀飛了回來。
“等等……好像不哭了。”鯨脂人凝神聽了下儲藏室裡的動靜,麵露詫異,“你乾了什麼?”
“沒什麼,就稍微改了下它的特性。”許冥拍著翅膀落在它肩膀上,順口在腦海中道,“把它從一顆脆弱敏感的草,改成了一個‘毫不怯弱’並且非常能‘認清自己位置’的草。”
其實她本來還打算再在描述裡加個“搖尾乞憐”。然而轉念一想,這個詞其實更適合廚房裡的那隻“貓”,所以還是先留下了。
還好,事實證明,這次的改動還挺有效——不僅哭聲漸停,等許冥他們再次邁進屋裡時,那盆栽也沒再做出更多的反應。
非常安靜、非常挺拔,就像是一株真正的植物。
許冥十分欣慰,而後便讓鯨脂人變高些,好讓自己能直接夠到那枚小小的果子。
靠近的刹那,刺鼻的腥臭撲麵而來,隨著腥氣一起撲來的,卻是強烈的饑餓感與食欲。
許冥讓鯨脂人抓緊自己,強忍著心動一波波湧起的衝動,努力伸出了鳥喙,啪一下啄在那枚還在鼓動的果子上。
果子瞬間墜落,帶下了一片落花。砸在地上的刹那摔得稀爛,裡麵一點光芒微微閃動——正是一枚小小的銅製鑰匙。
下一秒,便見許冥轉頭跌跌撞撞地飛了出去,一路撲到客廳,光速切回夢行者狀態後,又猛衝向衛生間,爆發出一陣乾嘔。
鯨脂人則是兢兢業業地撿了鑰匙,去了書房,打開最中間的抽屜——隻見裡麵,果然放著開門的鑰匙,以及一張會員卡。
剛巧這會兒郭舒藝又抄完了一張,當即起身回家,叫上大小郭,搬出一堆手電筒和防身武器,給在場幾人分了。跟著便開門出去,按照之前計劃好的,陸續進入電梯之中。
許冥現在還沒法去改電梯內的規則,因此他們還是得按照要求,在電梯的本子上書寫設定才行。好在這點許冥和郭舒藝之前就有規劃,幾人也沒在這事上浪費太多時間。
隻是在電梯門即將關上前,許冥想想還是又衝了出來,緊急寫了張條,囑咐陸月靈放在顯眼的地方。陸月靈打開一看,隻見裡麵是兩行字:
【彆怕,我們還在。】
【怪談拆遷辦。】
“……”
微微翹了下唇角,陸月靈依言轉身,尋找起合適的安置地方。關上的電梯門外,鯨脂人活動了下酸痛的手腕,想想卻覺得奇怪。
“說起來,雨菲小孩不是給了你一份樓層名單嗎?你要真想幫人,乾嘛不直接把那個貼在電梯裡?”
“貼在裡麵,方便彆人寫設定是吧?”許冥忍不住看它一眼,頓了下,又輕輕歎了口氣。
“而且,總得防著些。”
鯨脂人;“……嗯?”
“你忘了?你和邱雨菲看到的那個女的,看上去很怪的那個。她也能坐電梯。”許冥道,“而且楚雲剛也說過,像口罩男那樣會惡意搶奪彆人卡片的人,不止一個……”
所以說,能幫的得幫。
但該防的,也得防。
*
另一邊。
一片漆黑的空間內。
光著的雙腳啪啪踩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穿著紅裙的女人頭也不回地往前跑著,時不時驚慌轉頭,像是正在拚命躲避著什麼,倉皇之間,眼前忽然一束光打來,嚇得她一個激靈,登時僵在原地。
又過一會兒,手電的光往旁邊挪了挪。拿著手電的人緩步靠近,聲音不大,卻很冷靜:“你沒事吧?”
“……?”
隱隱覺得這聲音好像在哪裡聽過,紅鞋子愣了一下,試探地抬起了眼。
越過手電的光芒,她清晰地看見,站在自己麵前的,是個似曾相識的女孩。
一個穿著保潔製服、戴著防塵麵罩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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