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景,你這次運氣太好了。”張曉在電話裡滔滔不絕,“第一次辦畫展就能有這樣的效果,這幾天我看到好多人過來拍照,在討論你是誰。”
謝景坐在咖啡店靠窗的角落,麵前放著一杯溫熱的拿鐵。他靜靜地聽著,過一會兒才道謝:“我這幾天不在畫展,那邊的事都要麻煩師兄你了。”
“嗐,你千萬彆和我說謝不謝的,要真論起來,也是我得謝謝你幫我找了份工作,不然我真得收拾鋪蓋滾回老家了。”
謝景淺淺笑了笑,沒說什麼。
“說起來,”張曉又突然想起一件事,“買家留了姓名和聯係方式,我覺得你可能會感興趣……待會兒我連同捐款的明細一起發給你。”
“好。”
謝景又跟他聊了兩句,餘光裡看到一個人走了進來,便簡短地結束了電話。
“正洲,你來了。”他微微坐直,“想喝點什麼嗎?還是我幫你點?”
距離上次吵完架後,他們已經很久沒見麵了。
明明是相伴多年的戀人,但此刻,謝景卻莫名感覺到了一絲局促和緊張。
“你幫我選吧,跟以前一樣。”嚴正洲脫下外套搭在椅背上,沒有察覺到對方的情緒,隨口問道,“你剛才跟誰打電話呢,我看你一直在聊天。”
謝景說:“跟張師兄聊了兩句。”
“還在弄你那個畫展?”
他短促地嗯了一聲。
畫展的邀請函謝景也給了
他一份,隻是那陣嚴正洲沒什麼空,就放在了一旁,後來也忘了這事。
兩人麵對麵坐了一會兒,彼此都無話。
嚴正洲搓了搓額頭,不知道該聊些什麼。
這次約會,不,應該說隻是普通的見麵,也是身不得已。畢竟就算不是為了維係和謝景的關係,他也要應付謝家。
這段時間他太過冷淡謝景,謝家那邊已經知道了,旁敲側擊地警告了他兩句。謝家從一開始就不讚同他們在一起,這些年來也沒給嚴正洲什麼助力,但嚴正洲好歹也是謝景的男朋友,靠著這層關係,還是讓他享受到了一些便利。
他頓了頓,起了個話頭:“你要是真喜歡畫畫,我幫你聯係聯係當個大學老師,這樣也不累。”
大學老師起碼還有一定的社會地位,也清閒。但是像謝景這樣的自由畫家,撇去賞光的親朋好友,正兒八經能為他作品買單的能有幾個?
在嚴正洲看來,這無異是在浪費時間。
“我隻會畫畫,不會教。”謝景垂著目光,語氣平靜地回答,“我的水平也還沒到可以教人的地步。”
大學老師而已,還需要多少水平?
嚴正洲話到嘴邊,想到今天來的目的,又咽了回去。
他們之間經常發生爭執,這樣的場景並不少,理念不同誰都說服不了誰,矛盾自然無解。
“小景……”
他剛要開口,就聽到謝景的手機嗡了兩聲。
嚴正洲手臂擱在桌上,手機震動他也能感受到。謝景被吸引了注意力,抬起手機看了眼屏幕。
這半秒的時間,都讓他等得有些不耐煩。
“誰的消息?”他點了點桌麵,“又是張曉?”
“嗯。今天有個人來買畫,是張曉幫我去負責的,他剛才說把買家的聯係方式給我。”
謝景放下手機,不想浪費難得的見麵時間,然而嚴正洲聽到這幾句,眉頭卻緊緊地皺了起來。
“有人買你的畫?不是騙子吧?張曉給你賣家的聯係方式乾什麼,賣家想找你?他認識你麼?”
這一連串的問題跟連珠炮似的,謝景一時間沒來得及回答,嚴正洲卻嫌他太慢,直接
把他的手機拿了過來。
謝景根本來不及阻止,“正洲,你——”
“我這是為你好。”嚴正洲打斷了他的話,“這些買家多半是齷齪的有錢人,你哪知道他懷著什麼心思?”
說著,他熟練地劃開麵容鎖,點進消息推送。
張曉確實發了兩條消息,一條是圖片,他掃了一眼直接略過,點進了第二條文字信息。
買家:穆山顯
電話:199xxxxxx36
他所有不滿的表情瞬間頓在了那一刻。
“……穆山顯?”
他緩緩念出聲,這三個字逐漸和印象中的那個穆家對應了起來,嚴正洲疑惑地問:“他怎麼會買你的畫?”
彆說他,就連謝景都怔了。
張曉打電話過來時,他還覺得奇怪,雖然畫展是昨天結束的,但是他在租展廳的時候多訂了一天,好方便搬運整理他的畫。
按理來說,今天應該沒有遊客。
可還是有一個人來了,他看過《雨夜》。張曉說他很喜歡,也不在意價格,謝景才肯割愛出售。
他沒想到那個人會是穆山顯。
穆山顯怎麼會買他的畫?
“我之前找遍關係都聯係不上他,沒想到竟然能在這兒碰到……”嚴正洲喃喃道。
謝景回過神來,“怎麼了?”
“沒什麼。”他搖搖頭,快速把那條消息轉發給自己,又刪除了聊天記錄,才把手機還給謝景,“就是工作上有些交集,但也不算太多。”
他轉移了話題,“對了,你們怎麼認識的?”
謝景頓了頓,按下心裡那點不適後,才緩緩說:“上個月我出車禍,你還記不記得……”
嚴正洲隻聽了前半段他出車禍不小心牽連穆山顯的故事,了解情況後就開始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光明正大地琢磨起了心事。
金鈴市最近流傳的傳聞裡,除了唯一的孫子穆山顯回國掌權這件事外,還有一件事和他息息相關,那就是穆家最近有個項目落地的事。
雖然還沒有正式的文件,聽說前陣子穆山顯去外地出差就是為了這
個,應該也八九不離十了。
這可是投資近十億的大項目啊,人人都盯著這塊肥肉,想從中分杯羹。
這幾天他為了投標的事腿都快跑斷了,可穆山顯依舊是一點不露,嚴正洲連跟公司前台多說幾句話的資格都沒有,更彆說能見上一麵。
上次酒會倒是聽說穆山顯也來了,但他當時跟謝景吵了架,不想讓彆人看笑話,就出去抽了幾根煙,結果回來就聽到了對方已經離開的消息。
事後,嚴正洲還有些生謝景的氣,沒想到兜兜轉轉,穆山顯竟然就在他們身邊,真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要是他們公司能夠中標,那到年底他的職位還能再往上動一動……
嚴正洲的眼底暗了暗。
匆匆結束這次見麵後,他給助理發了一條信息,之後打開短信,照著上麵的數字撥了出去。
長久的忙音之後,對方終於接起。
“你好。”清冷低沉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穆總,”嚴正洲暗自舒了口氣,他握著手機,措辭恭敬禮貌,“您還記得您下午買了幅畫嗎?對,是謝景的畫。我是他的朋友,不知道能不能有幸請您吃頓飯,就當是……感謝您照顧我們家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