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翻了個身,隱隱約約聽見了外麵轟隆轟隆的聲響,像是飛機螺旋槳轉動時發出的噪音,吵得他睡不著,但他又太累太困了,便往被子裡縮了縮,企圖掩耳盜鈴。
隻可惜盜到一半,就被人挖了出來。
穆山顯看他迷迷糊糊的,像是不想起床的模樣,也不勉強他。把被子兩邊往裡一卷、一塞,就變成了一條胖乎乎、軟綿綿的毛巾卷。
謝景隻覺得自己搖搖晃晃的,像在水麵漂浮,他掙紮地踢了踢腿,小腿肚立馬不客氣地回敬了抽筋,肌肉跟絞在了一起似的,疼得要命。
謝景便不動了,忍著等這陣過去。忍著忍著,沒忍住,眼睛眯著打了個盹。
再醒來時,是覺得有什麼毛絨絨的東西擠著。這天本來就熱,蓋的空調被雖然薄,但也不能當作沒有,謝景越睡越熱,汗跟下雨一樣往下淌,實在受不了了,總算掙紮著醒了過來。
一睜眼,謝景才發現原因——
剛才把他包裹住的空調被已經散開,他懷裡躺了個白色毛絨絨的,後麵又擠了個黑不溜秋站起來比他還高的,這倆一個勁地貼著他,不熱才算怪。
他把黑獅的鬃毛往外彆了彆,抬起目光,忽然發現自己正躺在寬敞的機艙裡,穆山顯此時正坐在駕駛座上調試麵板,聽見動靜回頭望了過來。
“醒了?”
謝景還有點懵,過了好一會兒,才疑惑地問:“我們……怎麼會在這兒?”
“在這裡不方便,我們現在就回帝都。”穆山顯耐心道,“把安全帶係好,讓黑獅下去,幾百斤一點數都沒有,彆讓它壓著你。”
謝景下意識地點點頭:“是有些不方便,天氣太熱了,洗漱都不方便。”
穆山顯手已經放在油門杆上了,聽見這句話,又轉了過來,不緊不慢地落下了一句。
“我不是說這個。”
不是說這個?那是說什麼?
謝景愣了愣,反應過來,頓時變成了一個蘋果臉。
黑獅趴在一旁,完全聽不懂他們之間的暗語。它舔了舔嘴巴,裝聾作啞,大有一副你不趕我我就不走的架勢。
等到穆山顯的視線掃過來時,再也不能裝沒聽見,它才悻悻地爬了下去,但還留著一隻長長的粗黑的尾巴,搭在謝景腿邊。
百來斤的重量突然撤走,好像熱氣也跟著它挪開,體感溫度都降了好幾度。
謝景鬆了口氣,摸了摸懷裡的小鹿。
從剛才開始,白黇鹿就一直沒有說話,乖乖地趴在他懷裡。一隻還未成年的小鹿,體重甚至不如一隻大型犬,輕飄飄的感受不到重量。
都說精神體的性格會受到主人的影響,之前謝景看不到精神體,也接觸不到樣本,沒辦法具體判斷,現在才發現確實是有根據的。
白黇鹿體型小不愛動彈,性格膽小內向,再加上又是“難產”,看上去跟家養的寵物一樣,孱弱無害,沒什麼攻擊力。
初為“父母
”,謝景能了解到的也就是些書本和口耳相傳下來的經驗,但和實際上的區彆還是不小。他看白黇鹿沒什麼精神的樣子,有些擔心,便小心地把它收回到精神圖景裡。
精神圖景某種意義上就是孕育精神體的“子宮”,精神體在這裡發育、成長、覺醒,直到完全成熟後,便自然而然地產生了具象。
隻是現在的白黇鹿顯然還是個未成年,回到精神圖景裡能讓它恢複得更快、更好。
白黇鹿被收回去時,黑獅默默抬起了大腦袋。
謝景盯了片刻,沒忍住,擼了一把。
之前礙於禮節,就算黑獅子坐在他腳邊了,他也不敢隨意地動一下,現在麼……
摸一摸,應該不犯法吧?
說起來,謝景還是第一次這麼認真地打量穆山顯的精神體。
他初次見到黑獅是在一個漆黑的夜晚,光線太昏暗,再加上他那會兒受了傷,也就勉強認出來是一頭黑獅子,之後更是沒機會再看見。
這麼仔細一看,謝景忽然發覺出一兩點不同來。
一般來說,獅子的身上是沒有毛的,它們的皮毛很光滑,沒有白黇鹿這樣的絨毛,隻有雄獅為了吸引配偶,天生帶有長長的鬃毛。然而黑獅摸著卻很毛絨絨,那是因為它的鬃毛一路向後長到了腹部和腰部,而且格外烏黑油亮。
謝景幾乎立刻想到了一種滅絕的獅群,巴巴裡獅。
曾經的巴巴裡獅是世界上體型最大的獅子,最大的光是體長都有三米,一層樓也才近三米,足以想象這種獅子的體型有多龐大。巴巴裡獅最為顯著的特征就是鬃毛長且雜亂,背上腹部上都會長。而且這種獅子性格孤僻,和其他群居的獅子不同,它們更熱愛獨來獨往。
可惜因為盜獵太嚴重,在很多年前就滅絕了。
這麼一看……黑獅確實很像,隻不過顏色不同,姑且算是一隻基因突變的巴巴裡獅吧。
謝景摸了摸他的鬃毛,雖然很長,但是黑獅每天都會給自己梳發型。之前在山洞的時候,謝景雖然看不到,但是也能聽到它沙沙舔毛的聲音。
這點倒是跟他主人像的,有些潔癖。
黑獅還以為謝景是十分喜歡它的鬃毛,兩隻粗厚的獅爪子在地上暗了暗,昂首挺胸十分自豪。
鬃毛是雄獅的資本,謝景一直在撫摸順毛,在它們獅子群裡,這是雌獅十分滿意的表現。
雖然謝景不是雌獅,但它也並不介意。
謝景聽不到它心裡的小九九,還以為黑獅隻是被摸得爽了,便像擼貓一樣又幫它抓了抓。
飛機經過起跑和上升,穩穩當當地從雲層中穿過。經過前一陣的兵荒馬亂後,謝景一邊梳著毛,一邊不由自主地想起穆山顯的另一隻精神體。
那是一條顏色很金的大蟒。
市麵上說的黃金蟒,大部分都是嫩黃色,皮膚上是黃白斑點,顏色較淡。穆山顯的這條顏色要深沉許多,金皮血瞳,看起來格外凶猛。
那條大蟒分化出來時,謝
景正坐著靠在穆山顯肩膀上,忽然感覺背上涼涼的,轉頭一看,那條蛇就盤在他和穆山顯腰上,差點沒把他嚇死。
後來也是過了好久,謝景才慢慢適應了它的存在。
現在,金蟒卻已經不在了,大概是擔心再嚇著謝景,穆山顯把它收回了精神域裡。
畢竟金蟒的性格和黑獅完全不一樣,黑獅在外人麵前十分高冷,但是在他麵前卻格外喜歡貼貼,除了鋒銳的爪子和牙齒,看不出大型猛獸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