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上,隱約傳來樂聲。
原來一樓中間的堂子裡站著一幫店老板請來的梨園班子,此刻正在底下唱曲,他們各個濃妝豔彩、紛華靡麗,但嗓音卻又嘹亮動人,即便坐在二層也清晰可聞,唱的曲目也有些意思,是一出改編過的《踏謠娘》。
這首樂曲從何得來已經不可考,隻在《教坊記》中略有記載,講述的是一對民間夫婦,夫郎貌醜不堪看,
妻子卻十分貌美良善。可惜她的夫君極愛嗜酒,每逢喝醉都要將她毆打一番,妻子心中苦怨難訴,就編成了這樣一首歌。
旁人聽到後,就讓她夫君穿上她的衣服上台歌唱,其餘眾人都為他打著拍子踏謠而唱,以此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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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個梨園班子改編過後,反其道而行之,蓋成了一首《踏謠公》,故事劇情變成了貌美的妻子每每賣完果酒回家,看到一旁醜陋的丈夫,心中含怒,便忍不住上手毆打。丈夫苦不堪言,於是做了一首《踏謠公》來訴苦。
這下,新奇套路著實吸引了不少客人,尤其是那美娘子看著嬌滴滴的,打起人來能把半個家都掀翻,大家圍觀著那貌醜大漢四處躲藏、嘴裡還時不時地哭訴,都忍不住哄堂大笑。
這出戲著實有意思,謝景都看得著了迷,時不時地跟著眾人一起笑了好幾聲,等興奮地轉過頭來想聊幾句時,看到一旁是穆山顯,又不好意思了起來。
穆山顯也不笑話他,隻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給他沏了杯茶。
“冬日天涼,暖暖胃吧。”
說著,他將茶盞遞過去。
“多謝。”
那壺茶格外香甜,一點都不苦澀,謝景不知不覺捧著喝完了半杯,才終於舍得抬起頭來。
“你帶我來,真的隻為了逛街市?”
他聲音軟軟的,一點都不像對著宸王的時候那般虛假冷酷。穆山顯看了他一會兒,也不知道是該親他還是生氣。
過了一陣,他才嗯了一聲。
“難得這麼熱鬨,不出來看看,不是可惜了?”穆山顯側身靠著椅背,正好擋去了窗邊吹來的冷風。
說著,他看向底下的街道,“你瞧。”
謝景坐在過道那一側,為了看穆山顯口中說的,半個身體都快歪過去了,他自己還沒有發覺。
底下一陣騷動,遠遠就看見一排人挑著紅燈籠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吹嗩呐的、敲鑼鼓的站在最前頭,額上綁著一條紅帶子,十分賣力。
後麵跟著兩條紅彤彤的醒獅,那獅頭又大又圓、身長體寬卻又一點都不笨拙,反而十分可愛。走到一處,眼皮子就一扇一扇的,格外靈動。
其中一隻醒獅格外活潑,四處耍寶、還愛嚇唬小孩兒,謝景攀著窗台看,驚呼著笑出了聲。
那頭獅子像是聽到了什麼動靜,抬起腦袋來,拱手朝他跳來跳去,身後的人怎麼驅趕它都不肯離開,十分喜慶。
謝景一時間手足無措,不知道它要做什麼,底下的人都湊著熱鬨在吆喝,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穆山顯看他一副窘樣,笑了笑,從袖中拿出一個十分小巧的物件遞給他。謝景摸著沉甸甸的,仔細一看,原來是裝著銀子的荷包。
那荷包不大,卻鼓鼓囊囊的。
“快扔吧,貴客。”他輕聲笑道,“人家都在等著您的賞錢呢。”
那氣息很燙,謝景耳朵一下子就紅了,赧著臉接過,把荷包扔出窗外。
底下的人哄笑著幫
忙去撿,醒獅人的賞銀是不能拿的,這是規矩,壞了規矩很可能就要破了自己一年的運氣,但是沾沾喜氣是很可以的。
撿到賞銀後,大家歡呼一陣,在那荷包上摸一摸,再把荷包掛到醒獅人專門用來放賞銀的小袋子裡。
那獅子歪頭朝他作了幾個揖,又舞了一陣才徹底離去。
“這是祝賀你新年安康、平安順遂的意思。”穆山顯道。
謝景還扒在窗口,戀戀不舍地看著醒獅離開,聞言,忍不住問:“這也是你安排的嗎?”
他抬著眼瞼,興奮的時候格外明亮,像剛洗過的葡萄一樣。
這是他在宮裡從未體驗過的世界。
穆山顯看了好一陣,按捺了很久,最後隻是親昵地碰了碰他的臉龐。
“這是習俗,醒獅人會把每條官道和主道都舞過一遍。”他解釋。
隻不過,剛才那一出確實是他有意安排。舞獅人也聰明,看到他們坐在一處,便知道真正要吉祥的那個人是誰,便衝著貴人一通耍寶賣好,兩方都高興後,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宮裡過節時也會聽梨園的人唱戲,隻是沒有這麼多的花樣。”
謝景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這才發覺他快倒在喜公子身上了,那人攬著他的肩,像是怕他摔著,隻是行為舉止和一般的攙扶不同,明顯帶著親昵。
舞獅舞了一陣,喜公子維持著這樣的姿勢應該已經很久了。但是在他的潛意識裡,竟然沒有絲毫的抗拒。
謝景怔了怔,過了一會兒,才慢慢地整理衣冠、端正坐直。
穆山顯像是毫無察覺,把眼前的半杯酒水遞給他,“潤潤嗓子吧。”
“……好。”
謝景接過,沒有防備地一飲而儘,清冽的帶著梅子香的酒氣一下子湧進他的喉嚨裡,他驚嚇得咳了咳,等聽到喜公子低沉的笑聲時,才突然意識到,這杯是喜公子剛才喝過的。
這梅香,好熟悉。
他一邊咳嗽一邊疑惑,隻是還沒來得及生氣,就聽到耳旁飄來了一句:“真笨。”
說罷,喜公子捏著他的下巴,把人轉了過來,在人聲鼎沸、喧囂攘攘的帝都街市旁,深深地吻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