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美元,換算成人民幣,也隻有三千多萬。在一個相當合理的範疇內,沒有獅子大開口,所以才不對勁。
能在浣花區落戶的富豪家,誰家拿不出三千多萬。即使流動資金稍微困難點,也是手續折騰一點。警方介入後,銀行會給三家大開綠燈,籌錢的速度會更快,沒有什麼困難。
而三千多萬,對何、楊、陸三家人來說,算不上傷筋動骨,更算不上元氣大傷……這樣的金額充滿玄機,好似綁匪冷酷麵具下,忽然展示了一絲憐憫的溫情。
這可能嗎?
一個罪犯會有溫情?恐怕溫情的假象背後,是一處無底深淵。
秦居烈善於深思熟慮,忍不住多想,心裡滑過一絲警覺。
周克夜也想不通,他道:“也許單獨一家三千萬看似不多,可三家加起來金額已經超過一個億了,綁匪沒那麼貪得無厭。”
畢竟對普通人來說,一個億啊,傳出去都駭人聽聞!
什麼胃口啊能吃得下!
——
另一邊,江雪律在畫畫,作為一名半路出家的高中生,他第一次作畫失敗了。
我可能沒有藝術天賦……
他盯著白紙上的四不像,懷疑人生,氣餒地揉成一團,重新從桌子上抽了一張紙,畫了一半稍微有點感覺了,也感到自己手法嫻熟了,才發現背麵印有字。
原來這是他的物理卷子,他的長假作業,江雪律趕緊放到一邊。
第三次他重新抽了一張全新的紙。
確定正反兩麵都是空白的,他才提筆作畫,同時腦中閃過無數個年頭:其實比起畫出嫌疑人的樣貌,最應該告訴警方的是綁架地點。
少年閉上雙眸,慢慢回憶起那個地方。
高聳的水泥灰牆,冰冷、偏僻、廢棄,圍牆高大遮擋住了陽光,陰冷好似地窖,能把外界一切喧鬨隔絕在外。
這是哪裡呢,是城市還是郊區,周圍沒有明顯的建築標誌,江雪律也不知道。
除非在夢中有下一次線索。
想到這裡,他擯棄一切雜亂,專心地動手描摹起人物像來。他從來沒想過,自己的2B鉛筆除了填塗答題卡,還用來畫畫,一張人臉在他緩慢的筆鋒之下漸漸成形……
越畫越流暢,好似神靈附體,他連動用橡皮擦的次數都少。
待夜色降臨,困意湧現上來,江雪律也一反以前的抗拒排斥,換上睡衣,主動入睡。他睡姿十分安靜,雙手交疊在小腹,希望睡夢之中,線索能自動降臨。
眾所周知,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
二十三個小時之後,地點在陸家客廳,警方嚴陣以待。
無數雙睡眠不足、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緊緊盯著電話,陸父也是如此,他的臉龐疲憊,看上去似乎三十多個小時不曾睡眠。
旁人勸他多少睡一會兒,他搖頭說:“根…
…根本睡不著啊。”
其他家屬也跟他症狀類似,如遊魂一般恍惚,不少人黑色鬢角中還摻了白發。黑白分明,更顯觸目驚心。
認為陸父在關心孩子的安危,警察們使出渾身解數進行安慰,隻收獲了陸父僵硬木訥的臉龐和勉強扯動的嘴角。
顯然,安慰沒有效果,一日不確定孩子的安全,他緊繃的精神一日不能放鬆。
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九點轉眼到來,熟悉的鈴聲準時響起,陸父驟然清醒。
在警方的示意之下接過電話,“喂?”
綁匪一如既往沒有多做寒暄,直接道:“不連號的錢籌到了嗎?”
錢自然是籌到了。
不過根據談判專家的說法,不能這麼快說出實際情況。希望能儘量拖延時間,讓警方找到綁匪的巢穴。
他艱澀道:“請再給我一點時間。”
“嗯?”
“五百萬美金不難,可是不連號的鈔票,我……你必須多給我們三家一點時間。”他把自己如何湊錢的困難,事無巨細地描述了一遍,一邊是配合警方拖延時間,一邊也是為了博取同情。
他本以為綁匪會同意寬限一段時間,畢竟對方說了自己目的是為了錢,一定有耐心等錢籌齊吧。電話那頭傳來的卻是笑聲,裹挾著輕蔑和冷嘲令人心顫,“你是真的不怕死,想跟我討價還價——”
你的弱點可是在我手裡。
“把警方教你的話術都丟開吧,他們找不到我的。”男人笑道,言語中的自負之意淋漓儘致。
他一手拎過孩子。
不知道他做了什麼,孩子放聲大哭,睫毛一顫一顫全是滾下來的眼淚,瞬間擊中了所有家長的心防。
“你們彆想耍手段,人質在我手裡,我一個不高興,也許會殺人泄憤。如果你們不想收到我快遞出去的孩子手指……”
這赤-裸-裸的威脅,想到孩子斷裂的手指,血淋淋的景象,家裡暈了一片。沒人能升起反抗之心。警方倒是氣血上衝,怒目圓睜,一個個氣得要死:囂張!實在太囂張了!
這威脅之語,將陸父的所有僥幸驅逐得乾乾淨淨。
他忍下屈辱,隻能承認:“錢都籌到了,您還有什麼要求?”
綁匪笑:“早承認不就好了。”
“錢到手,我們也該進行交易了。”
“把錢裝進手提箱裡,三日後,10月4日星期三早上十點,你提上手提箱到雲霄廣場,一路往裡走,我允許你叫其他人幫忙。具體的見麵地點,到時候我會給你打電話。”
說完,“啪”地一聲結束了通話。
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
反應過來後,受害者家屬還在驚魂未定中,警方卻欣喜若狂,約定交付贖金的時間、地點都確定了,他們還不能將人緝拿歸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