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1 / 2)

刑警隊全員收到了通知,蔣飛在接到電話時,心裡滑過一個念頭:果然啊。

其他小警員則懵了?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一個個如遭雷劈,他們嘴裡還糊著油,跟塗了唇彩似的,身上一股揮之不去的燒烤味,仔細嗅聞還有啤酒味。

“你們乾什麼去了?”蔣飛明知故問,他板起臉:“怎麼還喝酒了?都說了幾百次了,執勤期間不能飲小酒!”

紅的,白的,啤的,通通都不能喝。

“沒喝,而且今天不是放假嗎,我、我們去聚餐了。”齊翎苦著臉,怎麼會這樣,半天不到就歸隊了。他們聚餐才聚到一半,熱騰騰的烤架上放滿了鐵簽肉串,想著難得放假,放鬆點,就收到了通知,一個個吃吃喝喝的差點噴出,連忙放下半生不熟的烤串,嘴都來不及擦乾淨,抄起包裡的外套就往收銀台走。

當時燒烤店的人都錯愕了,沒想到鄰桌這群小夥子還是警察,真看不出來啊。齊翎去結賬,其他新人連忙跟上。

隔壁桌倆打赤膊的男人,正吆喝著劃拳,酒意上頭起了口角爭執,大吵大鬨,隨後動起了手,演變成輕微的肢體碰撞,眼看要發生衝突。驟然間看到一群精神挺拔俊俏的藍色襯衫,兩個男人呆住了,立刻收起了麵紅耳赤的一張臉,乖乖在自己位子坐下,不再大吵大鬨,安靜得如同小學生。

什麼口角爭執,什麼肢體衝突,什麼即將爆發衝突,沒有的事!我們彬彬有禮,我們可文靜了,舉手投足之間好似繪畫繡花、君子下棋。

齊翎犀利地望了他們一眼,說了一句:“剛剛盯著你們呢,不許鬨事啊。”

兩個大男人乖乖點頭,拿起烤串細嚼慢咽起來。

眾人風風火火往局裡趕。

蔣飛滿意地看著新人們愁眉苦臉的樣子,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總算收起了訓斥,“下次注意了啊。”

“把衣服整理好,亂糟糟的像什麼樣子。”

齊翎一聽衣服亂了,連忙去照鏡子。片刻後聽蔣飛道:“收拾完了就跟我一起進去,今天有案子。”

在人口兩千多萬的大城市,每天都會發生意外。單純的意外事故不需要驚動刑警隊,謀殺案才需要。

當法醫的鑒定結果和當初那個報案人的信息衝突時,這個案子就有點棘手了。

新人警察進入室內,秦隊已經坐在室內,男人低眉斂目,鼻梁挺拔,頭發還微濕,少了幾分平日的冷淡,反而英俊得驚人。對方手裡拿著幾張紙。那一雙墨玉般漆黑明亮的眼睛望著手裡的資料,眼神極為專注自然。

看來匆匆忙忙趕回局裡的,不止他們幾個。

齊翎湊過去看,是法醫的屍檢報告。一名警員在旁邊介紹案情:“事情是這樣的……”

眾人洗耳恭聽,一秒進入了工作狀態。

案發地在一處偏僻公園的運動器材健身處,兩處掉了漆的吊環高高懸掛,足有兩米多高,幾年前就有人在此處摔死過,死因是摔斷了脖子。沒有鮮血噴濺。

這一次不過是曆史重演。

死者是一名穿著運動服的中年人,他的手機、錢包都放在吊環邊,技術科破解了手機後,發現後台運行著一處短視頻。

正是高難度吊環挑戰視頻,可想而知,男人是看了彆人的極限動作,自己也想挑戰。

這類型的新聞屢見不鮮,什麼健美冠軍表演後空翻摔斷脖子、國外男子跑酷意外致死。人類的靈魂深處,本有不斷超越自己、熱血與挑戰冒險的精神。

法醫的屍檢報告,顯示是意外。文件裡附有現場照片。

死者身上沒有任何搏鬥傷,臨死前眼珠子放大,瀕死那一刻瞳孔裡有深深恐懼,這依然無法解釋是意外還是謀殺。畢竟人一旦發生意外,發現自己頭著地時,也會心生恐懼、五官失控。

然後那一瞬間,生命終結。

運動衣之下,拉鏈死死地卡著男人的下巴,長長的脖子形成半個U型,當場斃命失去呼吸,叫救護車也沒用。死亡時間在下午六點左右。

怎麼看都是一個意外的案子。

“怎麼樣?”蔣飛又拍了拍一名法醫的肩膀,法醫推了推眼鏡,冷靜道:“說幾百次,我也要說,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意外,我的驗屍結果就是高空墜落導致的脖頸骨折死亡。”

意不意外,謀不謀殺,那都是偵查組要查的事。

“現場有沒有彆人的腳印和指紋?”

“有,可是無法作為參考。那一處公園雖然人流量比往年少了,可總有人在傍晚後散步,有彆人的腳印和指紋,一點也不意外。”如果要論足跡新鮮程度,吊環區是視線死角,新鮮足跡卻一點也不缺。連健身器材都是公共設施,人人都能用,自然也人人都能沾上指紋。

“那個時間點,有目擊證人嗎?”

“除了撥打報警電話的那個市民,他撥打電話時死者已經死亡半小時,目前沒有發現新的目擊證人。”

“蔣飛,你問了那麼多,讓我看一下,報案人寄了什麼。”其他警員憋不住了。

如果是尋常民眾寄信,警局大概率會無視,或者當成挾私報複。偏偏這個寄信人不是一般人。他當初寄的信,幫助警方成功鎖定了六億贖金的幕後黑手,今天還幫局裡破獲了一起入室搶劫案。小王說,如果不是他們去的及時,淩晨三點天心花園要出一場血案了。

林林總總下來,眾人對報案人的信息高度重視。

秦居烈總算動了,他微眯起雙眼,戴著手套的手遞過去一幅畫。這畫映入眾人眼簾。

畫像上是一名大約十七八歲的少年,臉頰偏瘦,麵無表情。報案人的畫像是到胸口,所有人順著視線下滑,能發現這是一截校服的衣領。2B鉛筆隻能塗出黑白兩種顏色,警察一時分不清這是英華的校服還是二中的校服。

高中生的校服,在警署眼裡都是一個樣。

“難不成是高中生犯案?”不少人吸了一口氣,仔細算算那個時間點,確實是高中學生放學的高峰期。

“這紙粗糲的質感

有點熟悉啊……”一名警員摩挲著紙的邊緣,恍惚地說了一句。

等到江雪律將自己上交給國家後,這名警員才後知後覺,可不熟悉嗎,他侄女,今年十三四歲,正在上初中,學校每年免費給學生發放的空白草稿本,就是這種材質。他當時還指導過侄女幾道功課。

一開始江雪律還用了A4紙,後來直接用了學校發放的草稿紙,隻是把屬於學校的那一行字裁去,無形中也釋放出了他的信號——他沒有必要瞞著了。

“大概率是未成年,未成年的案子要謹慎。”確定大家都拿出手機拍了畫,秦居烈將紙取回,他心裡也十分看重這個案子,下了一道命令:“現在通知下去,在全市範圍內,尤其是重點排查涉案公園附近的幾所高中,尋找一名叫羅明的男學生……”

至於畫紙上的那些小字,要他們自己甄彆了。

時間撥回一兩個小時前。

偏僻的公園處,一位大叔在抽煙,他的廠子裡出問題了,到處求神告奶奶地四處借錢,吃了不少閉門羹。公園沒什麼人,他心情正低落著呢,為了緩解焦躁不安的內心,煙霧繚繞間他一根接著一根吸煙。

漸漸地,皮鞋腳下一地的煙蒂。

又一次借錢被拒絕了,他暗罵了一聲,視線往左移動,一晃眼發現吊環處那裡吊了一個人。半個小時前是什麼姿勢,他都打半個小時電話了,那人還是同一個姿勢。

這下他也隱約察覺到了不對勁。

中年男子被焦慮愁緒淹沒的心,總是抽出一點分給這位陌生人了,舉著手機走過去,看到死者僵白驚恐的臉,手指湊過去沒有感受到溫熱的一呼一吸,男子嚇了一跳,總算意識到了什麼。

他對電話那頭快語連珠說:“我一會兒再給你聊廠子的事情,我這裡有人死了,我、我要報警!”

電話那頭也嚇壞了:“好好好你報警。”秋冬天色暗得快,到底也是大白天撞到屍體,中年男人嗓子眼一陣發緊,顫抖的指尖哆嗦著,才正確撥通了報警號碼。

在半小時前,一名高中生跌跌撞撞從草叢邊走了出來,正是羅明。

隨著天氣逐漸轉涼,除了部分愛俏的學生,附近高中大多數學生都抵禦不了寒風,主動換上了長袖外套。羅明也是如此。

他穿得很厚,出門前母親還勒令他在校服外套裡穿一件厚毛衣。索性因為他身材瘦削,怎麼穿都不顯得臃腫,隻是母親的審美過時了,那毛衣的款式略顯老氣。

不少同學背後裡暗暗嘲笑他。

厚毛衣加秋冬款的外套,他的感受本該溫暖如春,可這一刻他驚惶失措,脊背落滿了冷汗,額頭也直冒汗珠,風一吹感到無比寒冷,腳也僵麻得厲害。

他沒有想到,人命竟如此脆弱……

那麼遵從物理法則,直直掉下來,那皮膚竟一點也起不到保護作用。

還好沒有人看到。他才十七歲,不能成為殺人凶手。如果他進監獄了,他會被關多少年?他胡思亂想著。

這時候母親

來電話了,尖銳的鈴聲打斷了他混沌的思緒,電話那頭問他怎麼還不回家。

“我還在公……外麵書店,我馬上回家。”羅明臉色煞白,神色渾渾噩噩地應了幾句,他撒謊了,說自己在書店裡買輔導資料。就在這時,忽閃忽閃的路燈下迎麵走來兩個高中生。

一個戴著老氣橫秋的黑框眼鏡,遮不住清秀的五官,氣質略有些稚氣,在出聲說話:“哎!我度數又加深了。”另一個身形高瘦,長相更為出挑一點,一直在偏頭聽同伴說話。路燈昏暗,都能清晰照見眉眼那份優越出眾。

兩方迎頭撞上,對方在看他。

羅明陡然一驚,打電話的聲音戛然而止,臉部肌肉猛然緊縮了,一種心虛感不顧一切地蔓延上來。

我剛剛撒謊在書店,對麵兩個同齡人沒有聽到吧?這裡可是公園,跟書店八竿子打不著,平時撒謊沒什麼,可剛剛才發生了……

他心裡反複祈求,希望對麵兩人沒聽到。

實際上,周眠洋確實也沒聽到,他一直在哼哼唧唧黑框眼鏡醜死了,度數加深了,想配隱形眼鏡等等。江雪律也沒聽到,他是看到了——

在羅明闖入他視線時。

他看到了一個少年波濤洶湧的內心,對方伸出一雙手,就那麼輕輕一推。一個人從高空摔下。

看到這一幕,江雪律愣了一下,也吃了一驚,他發現自己的能力升級了。大白天都能看見故事,他不動聲色,將所有驚疑強行壓下,浮現在麵上就是一派冷靜自然。

羅明不著痕跡地觀察那兩個高中生,沒發現異常,心裡暗鬆了一口氣。

電話那頭注意到他突然沒聲,“怎麼了,明明?發生什麼事了?”

羅明低下聲音:“沒事,遇到倆英華的學生……”

電話那頭以為他是在書店遇到英華的學生,連忙安慰道:“明明,英華雖然是全市最好的學校,可你也很厲害,我們家明明當年是因為生病才錯過了英華呢——英華錯過了你,是他們的損失。”

母親絮絮叨叨,很快話鋒一轉:“不過英華學生還是有幾把刷子的,明明你看他們買了什麼書,你也跟著買,回來媽媽給你錢。”

他胡謅的,他哪裡知道英華用什麼輔導書。羅明隻能勉強應下,跌跌撞撞地回了家。

這一夜無事發生,他幾乎沒睡著,一睜眼就是天亮。第二天起來母親以為他熬夜做題了,稱讚他太用功了。

羅明隨意地應了兩聲,前往了學校。

這個晚上他努力排查了一下情況:事發地極為偏僻,除了車輛沒有第二人了,應該沒有人正好目擊到什麼。

為了避嫌,他這輩子不會再前往那個公園了。

他走出公園時,撞見了兩名同齡人,希望他們也是恰好路過,彼此都互相當成一個路邊的過客,徹底忘記他。昨天他隻是一時克製不住,讓自己的行動和生活一刹那就像脫軌的列車,衝出了正確跑道。之後他會努力讓脫軌的生活,重新恢複正軌的。

我還

年輕,我是未成年,我不能有事。

羅明越想,手裡攥著黑筆在稿紙上亂塗亂畫了幾下,隨著情緒發泄出去了,心裡才慢慢平靜。

早讀課十分平靜,他也安安分分,一如往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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