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1 / 2)

孟冬臣來的這一天不巧是探監日,他所在的大巴車坐滿了許多沉默寡言的乘客。

巴士車行駛過程中,濃蔭夾道,風景十分秀美,今日溫度尚可,車內洋溢著閒適的氛圍。藍泊山監獄臨湖靠山、天鵝振翅飛舞,早在上個世紀就存在了,一路經過青翠連綿公路,過了哨所、警署、山腳下的加油站還有幾座旅館,慢慢往山上駛。

這座監獄還有過一段傳奇經曆,據說在上個世紀江州市遭遇炮火洗禮時,藍泊山監獄因為遠離城市,反成為一片逃難人聚集的世外桃源,炮火無法波及。哪怕有敵人衝上山,那些身帶枷鎖的勞改犯,也勇敢地拿起武器禦敵,可謂是“民風彪悍”。

在來之前,孟冬臣看過地圖,這附近的地形屬實有些複雜。

你也彆說,正是這地形複雜,上個世紀才能跟人在樹林裡你來我往瘋狂打遊擊。

一路沉悶,孟冬臣打量乘客,發現一位中年婦女歎氣連連。她歎氣聲太大,蒼老的眼神又憂鬱,吸引了旁邊人注意,“這位嬸兒,你怎麼了?”

“好妹子,每月一次的探監日,你莫要帶情緒。”

雖然說每個月一次探監機會,可願意去探監的,說明家屬對監獄裡的囚犯還有幾分感情牽掛。真沒感情恨不得斷絕關係,一年到頭都不會去見上一麵,更不會出現在這輛巴士車上。

在巴士車一些乘客看來,這一個月一次的見麵機會,交談時長也就半小時到一個小時,要好好珍惜。

再一次見麵,就是下個月了。

“沒什麼,就是有點煩心……”

一問一答間,中年女人自然地開啟話匣子,“我情緒鬱結,還不是因為我那該死的不孝子,過年期間我心疼他一個人,探監時給他帶了一盆餃子,他跟我說,我煮的餃子沒有監獄裡的好吃……他還說,他在監獄裡工作幾年已經攢了兩萬塊錢了,硬生生把我氣笑了,真想數落他,早知當日何必當初呢。”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這是什麼意思?

婦女這番話,引起周圍幾位鄰座乘客的好奇心,“你兒子是怎麼進去的?”

“他啊當初好逸惡勞不願意工作,每天晚上去小偷小摸,現在進去了,終於知道要通過勞動才能賺取錢財。天天在牢裡踩縫紉機還不亦樂乎,探監那日還問我,媽,你佩戴的口罩是哪個工廠的,搞不好就是我和獄友代加工的,看他一臉自傲,可以被他氣死……”

其他人也被逗樂了。

“我兒子更過分,他本來可以減刑提前出獄,我們都做好迎接他的準備了,結果一問才知道,他根本沒去申請。”

“我們拚命罵他,他居然說,為什麼要出去,外麵人情社會複雜,還是監獄裡的人虛頭巴腦關係簡單,他就喜歡在裡麵,還跟我們說‘監獄裡到處都是人才,說話又好聽,他才不想出去’,他爸被氣暈好幾回……”

不知道想起了什麼。

另一名乘客破口大罵道:“我女兒也差不多,可憐她江大

畢業,當年高考難度不低,她很爭氣地考了全市第十,我們都為她感到高興。可到頭來,讀那麼多年書有什麼用,全部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其他人來勁了,連前座幾個假裝看風景的人都紛紛豎起耳朵。

“什麼!?江大畢業,這可是頂級名校,好好一個姑娘家,怎麼會淪落至此?”

提起江州大學,其他人眼裡流露出豔羨的神采,江大的含金量有多高呢?他們家裡要是能出一個江大學子,祖墳鐵定冒青煙了。

這勁爆程度相當於什麼,相當於本該一畢業就走上人生巔峰的高校畢業生,一朝淪為鐵窗淚中階下囚。

“她哎……她給老板做假賬的事情暴露了,警察問她怎麼回事,她回說一時鬼迷心竅,都怪老板忽悠她,說就改幾個數字,一些東西弄不清楚就粉飾一下。當時一群經偵闖入公司,把她和她老板一起帶走了。”

“哎所以說得守住底線。”

這故事聽得人唏噓。

孟冬臣默默搜集素材,他記下後,合上筆記本。

一個回頭,他注意到了一個看上去氣度不凡的中年男人,對方腳下堆了大包小包的東西,這引起孟冬臣的好奇心。

他探頭過去道:“這位叔,你是第一次探監吧,按照規定,這些東西是不能帶進去的。”

孟冬臣好意提醒,實際操作上,這些東西獄警都要檢查過一遍,符合規定的才允許進入。

看看這個男人帶了什麼,他居然帶了最新款的遊戲機、各種各樣五顏六色的市麵零食,孟冬臣眼睛尖,還看到了一套價值五六位數的水乳護膚品,這是希望囚犯親人在監獄裡依然過得瀟灑自由嗎?

不行的,這些東西通不過檢查就要被打回來。

男人默默地看了他一眼。

孟冬臣不知道怎麼回事,從對方居高臨下的眼神中品味出了一絲傲慢譏諷,年輕人來了脾氣,“您試試就知道了,探監能帶什麼,一早就發了通知。”

男人不願意多解釋。

他沉默地戴上了墨鏡。

孟冬臣感覺這個中年男人有幾分眼熟,奈何他是不沾銅臭的大少爺,一向隻看社會報,否則但凡打開過去幾年的財經報紙,他就會驚呼此人的身份:孫遲鵬——

一路到了半山腰,湖水潮濕的水汽散了,綠意更加鮮嫩盎然。從高處眺望,還能看到農田和民房。

巴士停靠在監獄門口,陸續有人上車下車,孟冬臣這才看清了整個監獄外圍的全貌。

高大的鐵門後,是一片鱗次櫛比的灰白色建築群,孟冬臣忍不住挑剔了一下,以現代人的眼光來看,藍泊山監獄雖然巍峨高聳,牆體看上去堅硬冰冷,奈何外牆內部實在老舊了,許多設施沒跟上。

跟著他一路來的乘客紛紛下車,早已經熟門熟路地走過去,跟著獄警去專門的探監室。

“你好警察先生,我們是打過電話,約好今日探監的。沒錯是我,一月一次我每個月都來。”

“有些東

西規定不能過,嗯嗯嗯我們都知道,這一次沒有亂帶了。()”

好好好我去登記處。▼()_[(()”

一名負責的獄警專門登記。

孟冬臣注意到,烏泱泱的登記人中,那名大包小包的西裝男人不見蹤影。孟冬臣驚訝地左顧右盼,發現對方真不在了。

“孟先生,這裡。”恰好此時,張如英伸出手臂,向他打招呼。

孟冬臣注意到,張如英身上全副武裝並佩戴了槍,年輕警員棱角分明的臉上十分嚴肅。

“小張警官,你這是?”

“孟先生,您上山的時間點比較巧,趕上今天武警又送了一批新人過來。”

孟冬臣望過去發現還真是如此,一輛高大的白色大巴車正從遠處緩緩駛過來,仔細看這輛大巴車,窗子被焊死,上麵站了兩名同樣全副武裝的高大武警。

幾名剃了寸頭、戴著手銬和腳鐐的囚徒落寞地下了車,正在走收監移交程序。

“這幾人好像有點眼熟。”孟冬臣隨意感慨一句。

誰知道張如英道:“您眼熟也不奇怪,這些罪犯都是去年的案子,小江同學發現並舉報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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