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利局假作不知,依然自顧自詢問。
“你從小看《我愛發明》這個節目?”他們問。
我怎麼可能會看這種枯燥無聊的節目,他連聽都沒聽過。這句話在孫楠宸腦海裡一閃而過,他麵上老老實實道:“是的,我就是愛看發明類的節目,長大後才動手操作這項發明。”
孫楠宸把謊話幾乎說出花。有人說最大的謊言,就是欺騙彆人時也把自己騙過去。
這段時間,他在監獄裡聽了天才犯人紅濤的故事,深受感染,喜歡這個“監獄發明家”的全新人設,他陶醉其中無法自拔。
是啊發明家從小耳濡目染,喜歡這種節目,長大後自己動手,
這不很正常?他們那一代孩子小時候寫長大後想當什麼的作文,位列第一的是宇航員,第二就是科學家了。
他唯獨不知道,在場的檢察組同誌都已經通過牢房裡的電視機瀏覽記錄確定了他的口味,孫楠宸喜歡一些狗血倫理劇,其次是喜歡各種暴力血腥犯罪美學電影、速度與激情賽車元素等。
總之,他的口味,跟發明創造絕對沒關係。
所以專利局拆穿起來也毫不費力,他們假裝閒聊,“那你還記得,我愛發明是早上、下午還是晚上的節目?街頭巷尾又是什麼時候播出的?”
“……”孫楠宸乾巴巴道:“我看的是錄播。”
氣氛瞬間僵下來。
陶醉於人設的發明家再怎麼陶醉,也得直麵一個現實,他說不出自己壓根沒做過的事情。
陸鳴維護了一下,“可能時間太久遠了,他記不住了。”
另一邊,三名學生遲了十分鐘知道這件事。
學生A瞪大了眼睛。
學生B開始指責學生C:“你是蠢貨嗎?你為什麼要寫,你從小愛看發明創造?你是不是有病啊?你既然提到了這個節目,為什麼不把播出時間也寫出來。”
“你還寫,你家在鄉下,有許多井蓋偷竊事件。”
學生C臉色煞白,他受不了被指著鼻子罵,連忙為自己辯白道:“寫材料本來就要寫自己是怎麼設計出來的啊!這是專利申請的格式,難道發明創造這玩意兒,是一拍腦袋憑空就能想出發明嗎,蘋果不砸牛頓頭上,牛頓能提出萬有引力?”
總需要一個理由啊!
學生C緊張到舌頭打結,他自認沒做錯,回答起來也有理有據:“而且我們發明的就是井蓋防盜裝置,一個人為什麼會去注意井蓋有問題,想去改良它?”
六億贖金綁架案太血腥敏感了,不能提,更不能落在紙質報告上。
咱要政治正確。
剩下隻能提:“因為我看到社會上各種不好的亂象,我深感痛惜,想要改變。”、“我從小家裡住在鄉下,井蓋時常被偷,有行人沒注意看路,掉進井裡,摔斷了腿,還影響道路交通。”
這些理由合理正當。
那麼問題來了,學生C是鄉下人。
遇到鄉下井蓋被偷是符合他家庭背景和客觀邏輯的。
但孫楠宸這種嬌生慣養之人,他怎麼可能前往鄉下。他會關注社會上“井蓋被偷”的新聞嗎,肯定不會。
學生C也不傻。
他編造的故事經曆是自己本人和孫楠宸的結合體。他寫孫楠宸在鄉下有親戚,曾經下鄉住過,這段鄉下經曆給了他啟發。
大少爺也不可能一直生活在鋼鐵城市裡,總有幾個遠房親戚吧。
這確實沒毛病,他這槍手當的,已經麵麵俱到,把所有可能性都考慮到了。
唯一出現差錯的是,他們遇到了一個瘋狂挑刺的專利局,而孫楠宸這三天連準備工作都懶得應付。
硬生生踢到鐵
板了。
質疑完通篇的發明理由,專利局又開始質疑能力和學曆了。
“這個圖紙很複雜,我們看你的資料,你學曆背景是高中輟學,你是怎麼畫出這樣圖紙的呢?”
這不是學曆歧視。
而是正當質疑。
為什麼紅濤能發明專利,因為人家的家庭背景和受教育經曆擺在那裡,父母是知識分子,家中學風濃厚。紅濤本人,在那個學曆稀缺的年代又是理工科大學生,像金子一般寶貴。
他腹中有真才實學的墨水,拿出一個又一個發明,沒有人去質疑真假,頂多是揣測對方的智商上限。
孫楠宸的學曆背景卻止步高中。
“你這發明設計看起來錯綜複雜,你是潛心研製了多久?”
“……”
孫楠宸傻了,該說多久合適,三天?七天?一個月還是三個月?因為他完全是一個門外漢。
剛剛在說這個專利的優點時,他能說得頭頭是道,什麼“防盜功能”、“一定的實用性”、“比較新穎”、“目前社會上國內外沒有檢索出類似的技術,具備新穎性”、“能用於市政設施方麵”等等。
如今卻多次啞口無言。他六神無主,飄忽的眼神不斷瞟向陸鳴。
“你怎麼回答不上來,這真的是你發明的嗎?”另一個人音量微微高了八度。
“是我發明的!”孫楠宸知道自己被懷疑了,他習慣了唯我獨尊,什麼時候被這樣質疑過,他又氣又急,咬死道:“學曆不代表一切,我雖然學曆低、起點低,可我有一顆熱愛發明創造的心,你們不能歧視我!”
孫楠宸簡直要瘋了,這玩意兒確實不是他發明的,可為什麼專利局這般難纏,把他從頭到腳批了一遍。
陸鳴不是說,專利局的人不是警察,不會咄咄逼人嗎?
為什麼他好幾個瞬間恍惚以為自己就坐在審訊室裡,被七八個白熾燈照著臉,人也被七八雙眼睛釘在原地,對方似乎想透過他的皮囊,把他的骨髓皮肉敲出來。
在他瀕臨失控的邊緣之前,專利局的人又道:“我們在某比賽裡也見過防盜井蓋。”
此話一出,心虛作祟,孫楠宸硬生生壓下暴怒的脾氣,好一陣心驚肉跳。
正常人聽到這句話,心理素質不高的八成早就繳械投降了,在場除了孫楠宸略顯慌張之外,陸鳴反應良好,“我就說這小子拿出來的發明不是多厲害。”
他看似批評孫楠宸,話鋒一轉卻是維護:“不過這玩意兒也不稀奇,大家都是人,沒有什麼三頭六臂,井蓋這種東西隨處可見,大家見多了也許也想過發明同樣的東西。”
潛台詞:創意是有可能雷同的。
這話不假,你發明一個東西,彆人也能發明,最重要的是,誰的速度更快一步,誰先申請專利。
專利局的人對視一眼,看出危急關頭,陸鳴的態度到底是暴露了。
殊不知陸鳴心裡也不平靜,他心下不斷湧現濃烈的不安,他感覺很不對勁,如果不是監獄長在場,他幾次想中止這一次談話,決定改日再談。很快,不好的預感成真了。
專利局道:“既然你說這發明是你個人的點子,那請你把圖紙畫一遍吧,重新組裝一次成品給我們看可以嗎?”
陸鳴心裡打了個突。
“啊?”孫楠宸驚恐地退後幾步,暗地裡的執法記錄儀,記錄下了他這一刻無比震驚無措的麵容。
“嗯?你怎麼不動筆?不會嗎?你到底是不是原發明者?”突然有人拍了一下桌子,聲響巨大如平地一聲驚雷,說話聲更嚴厲至極,毫不留情,敲得兩人心肝顫動,“你知道在技術發明上弄虛作假是什麼性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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