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他道:
“……抱歉。”
他不願意再在這一點上多說。他不說,解夕朝也沒有再追問。
他知道,他的猜測就是真相。
杯子裡的水已經涼了。
解夕朝沒有去續,隻是無意識地喝了一口。
冰涼的水潤過喉嚨,他才回過了神。他對上了薑文海的視線,看到了後者試探的眼神。
薑文海問:“你是打算……怎麼辦?”
解夕朝咳嗽了一聲。
他說:“這個問題我應該問你。”
他道:“下一輪,你應該就要淘汰了,你有想過自己怎麼辦麼?”
*
解夕朝找薑文海的原因很簡單。
兩個原因。
第一,薑文海是現階段同樣和夏睿言有利益衝突的人。他想試試說服薑文海和雲盼一起,指證夏睿言。霸淩和造假,這兩件事一旦爆出來,神仙也救不了夏睿言。
第二,他想再問問雲盼的事,看看能不能有確鑿的證據。
目前,雲盼被霸淩的事隻有他自己的口述還有肩膀的煙疤,後者其實很難證明關聯性。如果文耀有心要保,很容易就可以春秋筆法把夏睿言摘乾淨。
但是聽薑文海說完,他就知道,第一點可能行不通了。
果不其然,他的問題出口,薑文海囁嚅了兩下,還是道:“……他給我錢了,剛到賬上。”
夏睿言是個聰明人。
知道過猶不及。
他唯一的過是對著雲盼,原因是對方像是糯米團子一樣好拿捏。他沒想到,被他欺負了這麼幾年的雲盼會因為想和一個陌生人一起出道,鼓起勇氣第一次反抗他。
如果他能未卜先知,他當初也不會對雲盼做到那麼絕。
解夕朝頷首:“所以,這件事你不想計較了。”
陳述句。
薑文海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說:“我還有合同。”
他想到了什麼,有些猶豫:“雲盼他……不是也還有幾年?”
“出道了不歸原公司管。”解夕朝道。
薑文海默然。
過了片刻,他苦笑:“也是。”
“他確實是我們當中很有天賦的了。”他道。
他深吸了一口氣:“那……”
他想說那你們準備怎麼辦,又覺得這並不是自己該問的問題。他突然覺得自己挺可笑的,明明已經收了錢把自己的歌“賣了”,卻還是會被解夕朝的一句話牽著鼻子走。
倒是解夕朝察覺了他想問什麼,道:“這件事會公開。”
公開對薑文海也有影響,但是他並沒有說什麼,隻是道:“應該的。”
他站起身:“……那我先走了。”
慌慌張張。
解夕朝說:“好。”
薑文海走了沒幾步,突然又回過身:“你剛剛錄音了嗎?”
解夕朝愣了一下。
然後他道:“沒有。”
薑文海沒說什麼。
在某一刻,解夕朝從他眼底看到了一絲一閃而過的情緒。他確信那份情緒並不是慶幸,相反,更像是一種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失落。
隻是微不足道的一點情緒。
半秒後,薑文海就迅速地扭過了頭。
但是解夕朝捕捉到了。
他已經打算另外想彆的辦法了,隻是這一刻,他若有所思地看著薑文海的背影,抱著試一試的態度,突然開了口:“薑文海。”
他道:“你沒什麼要對盼盼說的麼?”
薑文海身形一僵。
“你願意把自己的歌賣了,和夏睿言算是各取所需。”解夕朝慢慢地道,“但是雲盼沒做錯什麼吧?你當初對他被集體霸淩視而不見,不覺得自己也是幫凶之一麼?”
他平時不太會用這種語氣說話,乍一開口,薑文海幾乎無所適從。
他動了動唇,神情有些痛苦:“我……”
解夕朝不放過他的一絲神情變化,繼續道:“你不願意出麵,可以。但是雲盼從沒跟我說過一句你的壞話,你們隊友多年,我不信你沒有同情過他。
他現在口說無憑,你真的就打算坐視不管麼?”
“還是。”他道,“到時候,你要站在夏睿言那一邊,反過來為他作證?”
他在賭。
賭薑文海依舊保留了做人最基本的良知。
賭薑文海對雲盼有愧。
當然,最主要的是,他賭,薑文海今天願意跟著他過來,並不隻是受了他的蠱惑,而是真的有一瞬間的掙紮猶豫,想要和他們聯合。
聯不聯合另說,如果是這樣……
薑文海手上一定有相對實質性的證據。
他的話音落下,薑文海立刻抬起了眼:“不會。”
“我不會這麼做的。”他有些慌亂地道,“今天的事我也會保密,我……”
他撞上解夕朝的視線。
在那個時間,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他低聲道:“……你是不是猜到了。”
解夕朝問:“是什麼?”
薑文海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深吸了一口氣:“……錄音。”
“夏睿言用煙頭燙雲盼那次,我太害怕了,我怕他真的鬨出人命。”他低聲道,“所以,我偷偷拿手機錄了音。”
解夕朝心口驟然一鬆。
他知道,他要的東西,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