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夕朝的這個問題提得很奇怪。
讓宣揚恍惚間像是回到了幼兒園,被老師提問“1+1=幾”的感覺。通常情況下，回答完，老師還會獎勵他們一朵小紅花。
但這並沒有什麼難以啟齒的,於是宣揚答了。
隻是，在他開口敘述的時候，他才驀然發現,這也並不是一個很好回答的問題。
又一次思路阻滯的時候，他不得不停了下來。
麵前的解夕朝還是凝神傾聽的樣子。他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的棉質衛衣,不看長相，就像一個普通的大學生,帶著一種無害的溫軟。
宣揚看著他詢問的眼睛，結結巴巴地道：“那個……我記得，我給你們發過劇情簡介。”
“啊。”解夕朝道。“我看了。”
他頓了頓，“但是隻有五行的話……感覺有些意猶未儘？想知道更多的細節。”
“雖然是短劇。”他笑著道,“也有八集呢。”
宣揚無話可說。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是他的劇情簡介確實是亂填的,主打一個填滿。
他不太喜歡乾巴巴的概括總結。念書的時候也很討厭做中心思想理解題。他覺得這種東西很沒有靈魂。
但他本來一直以為，自己隻是討厭,而不是不會。
他有些恍惚。
原來，他連最簡單的講故事都講不好嗎？
這個問題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但在此時此刻卻並不算重點。對著解夕朝清澈的眼睛,宣揚心底由衷地產生了愧疚。
他想解夕朝這麼信任他，給他投了兩千萬,他居然連第一個問題都答不上來。
他不想敷衍解夕朝,於是鼓起勇氣道：“我現在有些情節也忘記了，回去整理一下發給你，可以嗎？”
。
“當然可以。”解夕朝合上筆記本。
“我晚上就發給你！”宣揚幾乎是跑著離開了辦公室。
杜威端著咖啡進來,有些疑惑地看著他的背影：“宣導兒？”
“忙去了。”解夕朝道，然後頓了頓，“杜導，正好我要找你。”
杜威現在看他就像看活菩薩：“您說。”
“……不用這麼客氣。”解夕朝失笑，然後他道，“我想問一下其他選角的事。”
-
解夕朝之前就看過《陶言的夏天》的劇本。
這個劇製作成本不高。
它發生在現代，並且大部分場景都是日常生活，這就省去了服裝道具和場景的費用。可以說，最花錢的部分就是片酬。
解夕朝的片酬已經當作投資了。
剩下的，就是重要配角。
最重要的配角貓是義務勞動。
解夕朝第一次見宣揚家的橘貓時就被碰瓷了，據說這貓是個顏控。
這會兒，這個實心麵團正躺在解夕朝的懷裡絲毫不認生地呼呼大睡，它的鼾聲裡，杜威的回
答也很誠實：“除了貓，其他都沒定。大家都不願意來。”
解夕朝：“……?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杜威想到了什麼，又補充了一句，“不過小紀已經有人選了，本子剛遞過去。那邊的經紀人說過兩天給我們回音。”
他說的是劇裡的重要女配：紀明嫻。
解夕朝問：“找的誰？”
“呃，莊因因。”杜威在思考解夕朝不認識莊因因該怎麼辦，就聽解夕朝道：“靈秀新簽的藝人啊。”
他想了想：“她確實挺合適的。”
“我經紀人那邊應該有她的聯係方式。”解夕朝說，“我幫你問一下吧。”
杜威：！
他原本就在想再跟莊因因的經紀人透露一下解夕朝就是男主的事。
有這件事做底，他相信，彆說莊因因才是個剛拍了一部劇的新人演員，就算是內娛的當紅小花，人家也願意演。
但是他沒想到，解夕朝會願意親自出麵。
如果是這樣，那成功率基本上可以說是百分之百了。
他立刻道：“那我先讓白姐準備合同。”
解夕朝“嗯”了一聲。
然後他停頓了兩秒：“安文這個角色……”
安文是劇裡的另一個重要男配。
杜威其實不願意麻煩解夕朝太多，但這個角色他也確實沒找到合適的人選。安文是最開始和陶文接觸的角色之一，重要性甚至要超過紀明嫻。
他一直在找人，但是形象合適的價格不合適。價格合適的……
好吧。
杜威想。
他們確實很挑剔。
要不然也不會異想天開，把本子投到解夕朝那裡去。
他滿懷期待地看著解夕朝，解夕朝被他這個眼神逗得笑了一下。
他沒有辜負杜威的期待，道：“安文這個角色，我心裡有一個人選。但我不確定他有沒有檔期，這樣，我先問過他，然後再告訴你。”
-
當天晚上，解夕朝收到了宣揚發來的文檔。
整篇文檔洋洋灑灑三千字，相較於宣揚白天磕磕絆絆不知所雲的發揮，邏輯不知道要通暢多少。看得出宣揚回去之後就一直在搗騰這玩意兒。
解夕朝認真看過一遍，確認了給對方時間，對方還是理得清大概思路之後回複了一個“收到，謝謝宣導”。
那邊立刻秒回：不客氣！[貓貓乖巧.jpg]
過了一會兒，他又小心翼翼地道：寫得有什麼問題嗎？
語氣跟等著老師批作文的小學生沒有任何差彆。
解夕朝也用哄小學生的語氣回複他：沒有，很不錯的故事
宣揚：！
解夕朝仿佛能看到他身後瘋狂搖著的尾巴。
回複的時間，他已經把宣揚發給他的梗概打印下來。一邊作批注，一邊順手給列表某個人發了個消息：
在？
幾乎是按滅屏幕的同時，
他毫不留情地劃掉了整整三行他認為的廢話。
如果宣揚在場，就會看到他以為的溫柔偶像一邊哄著他，一邊麵對他稿子時殺伐決斷的冷酷。可惜他永遠沒有機會見到這一幕。
於是，解夕朝安心地花一個小時粗篩了一遍這三千字。
大概確認保留了裡麵所有的精華之後，他將稿子放到了一邊。
而與此同時，手機也恰好震了一下。
他拿起來。
季彥：剛剛在拍攝，怎麼了哥？
解夕朝沒有廢話。
：有個戲約找你，可能會賠，來不來？
*
季彥頂著大太陽來到解夕朝說的地方的時候，幾乎有了一種被他哥拐騙了的錯覺。
他看著麵前牆麵斑駁掉漆的小樓，長滿荒草的院子，還有掉了一半的門牌號，臉上戴著的墨鏡都沉默了。他不得不把墨鏡摘下來，又一次確認了手機上的地址。
然後，他做了一下心理建設，才按響了門鈴。
門鈴也非常富有年代感，聽起來像是要斷氣的鴨子，季彥大概忍受了三下那樣的聲音，裡麵終於匆匆跑出來了一個穿著lolita的小姑娘。
小姑娘長相甜美，一邊過來開門一邊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剛剛在接電話，您久等了！”
季彥滿腔的抱怨短暫憋了回去。
他禮貌地說：“那個，你好，我是……”
“啊！”小姑娘突然叫了一聲。
季彥：？
“你是季彥嗎！”小姑娘眼睛都亮了，“你是季彥吧！啊啊啊我超喜歡你演的黃子琰啊啊啊！我是你的粉絲！欸等等……”
她的臉上流露出了一種短暫的茫然：“但是哥哥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季彥：“……”
很好。
這也是他想問的問題。
兩個人四目相對，小姑娘意識到了什麼，驀然捂住了嘴。
而與此同時，門簾被掀開，解夕朝從裡麵走了出來。他手上還抱著一隻看上去非常肥美的貓，隻看了一眼，就非常平靜地跟季彥打招呼：“來了？來了就進來吧。”
他頓了頓，“嗯？你經紀人呢？”
季彥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虛地跟在了他後麵：“見你讓他跟著乾嘛。而且今天不是說試鏡嗎，又不簽合同。”
這話隻有半句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