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莓一概都說了不知道。
直到吃完中飯回教室,遠遠就看到蕭雨站在門口,抻著脖子往裡頭看,一看就是在找程清焰。
張翔吹了聲口哨:“女神這是真打算鉚勁追那哥們兒啊。”
夏莓撇撇嘴:“高三不讀書還天天戀愛腦。”
陳以年聽到她這句,垂眸看她,笑了聲:“喲,莓莓你這覺悟,可以啊。”
夏莓朝他背上打了一巴掌。
經過蕭雨時忽然被她叫住:“夏莓。”她當然聽說過夏莓。
夏莓腳步一頓,而後擺手讓其他人回教室,回頭問,“有事?”
蕭雨:“你們班的程清焰今天沒來學校嗎?”
“嗯。”
“啊,他是有事請假了嗎還是?”
夏莓說:“昨晚喝多了,睡覺呢。”
蕭雨因為她話中的親近愣了下,回神時夏莓已經轉身回了教室。
夏莓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蕭雨說實話,也有故意的成分,有點陰暗的小心思,她摸出手機,給程清焰發了條信息。
[夏日草莓:剛才女神又來班上找你了。]
[程清焰:誰?]
[夏日草莓:蕭雨。]
[程清焰:找我乾嘛。]
[夏日草莓:我怎麼知道。]
[夏日草莓:人家還以為你有事請假,我都不好意思告訴她你是翹課,你什麼時候醒的?]
[程清焰:八點。]
[夏日草莓:這麼早,那你怎麼不來學校?]
[程清焰:急性腸胃炎,去了趟醫院。]
夏莓愣了下,蹙起眉,昨天看他沒上吐下瀉,還以為醉得沒那麼嚴重呢,停了一會兒才繼續回複。
[夏日草莓:嚴重嗎?]
[程清焰:打針了,不嚴重。]
[夏日草莓:那你現在還在醫院?]
[程清焰:出來了。]
[夏日草莓:在哪?]
程清焰給她發來定位。
[大熊貓網吧。]
夏莓:?
有毛病吧這人。
我看你像個大熊貓。
本來以為程清焰是在家忍著頭疼休息,夏莓這學還上得挺安心的,這下知道這人沒來學校是去網吧打遊戲,頓時覺得學校是怎麼也待不下去了。
憑什麼!!!
夏莓睡了半節午自習,然後從教室後門溜出去。
翹課對夏莓來說是家常便飯,知道學校哪處的圍牆最好翻,嫻熟地助跑,蹬在牆麵上,翻身而過,利落跳下牆。
她腳傷也好徹底了,這個高度跳下去也沒覺得疼。
大熊貓網吧距離學校不遠,夏莓走著去。
工作日的中午還在網吧廝混的都是些無所事事的,一群人頂著五顏六色的頭發蹲在網吧門口抽煙聊黃天,看到夏莓還吹幾聲流氓哨。
夏莓翻了個白眼,走進去。
裡麵光線昏暗,充斥煙味和各種泡麵零食的味道,很難聞,夏莓無聲地屏住呼吸,往裡麵看了一圈,很快就找到程清焰。
他坐在角落,安安靜靜,孤零零的,一件黑衣,頭發有些亂,盯著電腦屏幕很認真。
這人什麼時候還有網癮了?
夏莓沒見過他玩遊戲。
她走過去,站到程清焰身後,拍了下他肩膀。
他回頭,看到夏莓,愣了下。
夏莓拿著手機就這麼對著他拍了張照:“小心我告發你逃課來網吧!”
程清焰這才回神,替她拉開旁邊的椅子:“那你現在算怎麼回事兒?”
“我是來逮你的。”她挨著他坐下,湊過去看他的屏幕,“你玩兒什麼呢?”
結果看到一堆亂七八糟的符號。
“這什麼?”
“之前答應了要幫人處理的數據。”程清焰,“比較急。”
他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敲著,很流暢,頭都沒低一下,左手手背上還貼著輸液貼,非常的身殘誌堅。
夏莓還是頭一回見有人來網吧是來處理數據的。
“你弄這個有錢拿嗎?”夏莓問。
“算是有吧。”
“多少?”
程清焰看她一眼,摸出煙盒,裡麵已經空了,他就丟在一旁:“2160塊錢。”
“那還挺多的,要弄多久?”
“熬夜做的話,半個月吧。”
“這麼久。”夏莓皺了下眉,看著他因為過於專注看著屏幕而泛紅的眼尾,“不是說這些是朝陽產業,特彆賺錢的嗎?”
“做其他的多,這個不一樣,這是我欠彆人的人情。”
夏莓:“小姑娘的人情?”
程清焰沒說話。
“哥哥你這桃花債還真是多啊。”夏莓諷刺他
。
程清焰忽然笑了聲,眼睛沒離開屏幕:“這不是為了讓妹妹能看到演唱會。”
夏莓一愣。
演唱會?
那兩張10月4號的演唱會是內場的,票價1080塊錢,兩張就是2160塊錢。
她安靜片刻,輕聲問:“你不是說門票是彆人去不了給你的嘛。”
“嗯,作為交換,我幫忙處理這些數據。”
夏莓想起那天晚上程清焰房間裡一直亮著的燈,以及第二天帶著血絲泛紅的眼睛,安靜下來。
其實也不是沒有人對她好。
雖然在家庭上沒感受到過什麼溫暖,但她人緣一直不錯,朋友們也很講義氣,對她很好,就像陳以年、黎枝語他們。
但他們對她的好是擺在明麵上的,甚至還誇張賣弄,接受起來沒什麼負擔。
不會像程清焰,默默無聲,如果她沒有追問下去,他就不會主動告訴她。
這種無聲的“好”根本不在乎她是否知曉,也不求任何回報,會讓她覺得,自己是被無條件對待的,很珍貴,也會覺得,有點負擔。
“我把票錢給你吧。”夏莓說。
程清焰側眸看她,然後從兜裡摸出皮夾,丟在她桌前:“用不著,給你哥去買包煙。”
他使喚得很是自然。
夏莓忍不住道:“不要臉,誰說你是我哥。”
“一分鐘前誰喊得我哥哥?”
“我那是諷刺你!”
他笑笑,人懶散地靠在椅背,飛快敲著鍵盤。
夏莓看著他手背上的輸液貼,最後還是到服務台前給他買了包煙——他平常在抽的黑利群,45塊錢一包。
她把煙丟到程清焰懷裡。
他抽出一支咬進嘴裡,點燃,打火機隨意扔在桌上,人慵懶散漫,手腕垂著夾著煙,漆黑的碎發也垂著。
抽了兩口,他側過頭,問夏莓:“不回學校了?”
她搖頭。
“要給你開機嗎?”
“行。”
程清焰從兜裡摸出一張卡,在機子上刷了下,彎腰按下她那台電腦的主機鍵,開了機。
夏莓不太喜歡玩遊戲。
陳以年他們喜歡,她從前也玩過幾把,但實在沒打遊戲的天賦,也找不到其中樂趣所在,後來就索性不再參與他們這些活動了。
但程清焰看上去很忙,她也不想打擾。
夏莓便上網隨便找了點搞笑視頻看,沒一會兒就窩在椅子裡咯咯直笑。
看視頻總得配點吃的,夏莓剛準備去買點,程清焰就拎著一袋吃的回來,夏莓都沒注意他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袋子裡裝著薯片、餅乾,還有一聽百事可樂,都是她喜歡的口味和牌子。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這些的?”
“按照你給我買的種類買的。”他指的是兩人剛剛認識不久那次吵架之後,夏莓單方麵的和好。
想
起那時候還有點彆扭,程清焰算是見識過她的壞脾氣的,當時沒想到過了一個月,兩人就已經結交了一起逃課泡網吧的深厚友誼。
程清焰將手裡一籃草莓也放到她桌上,拉開椅子重新坐了回去。
夏莓便一邊吃水果零食一邊看視頻。
看了半個小時,她就厭了,點開瀏覽器按著常用導航地址隨便點開一個。
程清焰餘光裡就看到她一直在按空格鍵,起初還正常按,後來漸漸帶上怒火。
啪。
啪!
啪!!
啪!!!
越按越重,像是要把空格鍵擰下來。
程清焰好奇側頭看了眼,然後愣住。
——黃金礦工。
“……”
很老的單機遊戲,小學時見人玩過,用挖礦賺錢,每一道關卡都有目標金額,賺到目標金額就算通關。
她已經玩到第11關,這關都是鑽石和炸藥桶。
隻見她又“啪?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地按下空格鍵,鉤子與鑽石錯身而過,直衝炸藥桶。
“嘭!”一聲。
炸藥桶引起連鎖反應,所有鑽石都被炸沒,遊戲結束。
“操。”她生氣地罵了句臟話。
“……”
然後她坐直了些,盤腿,躬身,臉距離屏幕二十厘米,看樣子是要認真地、全神貫注地玩這個單機遊戲。
程清焰沒忍住,笑出聲。
夏莓聽到,立馬扭頭看他:“嘲笑我?”
“沒。”他拉著夏莓的肩膀往後拽了拽,“離屏幕遠點。”
夏莓常常會讓他覺得新奇。
於是程清焰看著她重新玩了把黃金礦工第十一關,毫不意外地又GameOver。
她憤怒地要摔鍵盤:“垃圾遊戲!”
她憤憤地盯著遊戲結束的黑白屏幕一分鐘,然後偏頭問:“你會玩嗎?”
“沒玩過。”
“你試試。”
“……”
這種遊戲不需要上手熟悉的時間,隻要瞄準角度按下空格鍵就行。
程清焰將椅子挪過去些,夏莓用鼠標按下“Again”,他按下空格鍵。
一抓一個準,都是鑽石。
夏莓拍桌:“你可以啊!”
“……”
程清焰不知道這遊戲到底有什麼可值得激動的。
一分鐘的倒計時結束,超過目標分700分過關。
在勝利的音樂響起的同時,還有從身後傳來的張翔的聲音:“莓莓?!”
夏莓:“…………”
正當她糾結要不要當作沒聽到讓他以為自己認錯人時,王鵬也跟著喊了聲:“夏姐,你怎麼在這兒?”
“……”
新一輪穿越火線賽季開始,張翔和王鵬一起來網吧打遊戲,後頭還跟著幾個彆班的男生,正齊刷刷地看著她。
張翔和王鵬
也看到了她旁邊的程清焰,張了張嘴,不敢說話。
夏莓訕訕一笑:“你們怎麼也沒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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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了。”
“……哦,陳以年呢?”
“他見色忘友,送姑娘回家去了。”
夏莓一愣:“唐青雲?”
“不然呢,陳哥最近簡直跟中邪似的。”
夏莓皺了下眉。
一群人也不敢瞎問,畢竟陳以年和唐青雲都有可能,現在隻覺得世間無奇不有,默默在夏莓旁邊一排坐開。
新賽季開了五人團隊組戰,但才來了四個人,另一個左等右等也不見,好不容易打通電話,竟然是被老師留堂了,過不來,氣得張翔罵罵咧咧五分鐘。
眼看著比賽就要到約定時間,隻能找人臨時加入。
張翔本來想叫夏莓充個人頭,剛要張口就看到她屏幕上的黃金礦工,默然了。
然後——
“那個,兄弟——”他尷尬地咳嗽一聲,“程清焰?”
程清焰剛剛處理完一組數據保存,偏頭看去,揚眉遞去一個疑問的意思。
張翔:“打遊戲嗎?”
其實張翔對程清焰這人感覺挺好的,之前聽說這人還在龐屏麵前替夏莓解過圍,自然不是敵對陣營的,而且這人雖然成績牛逼得不像個凡人,但不是眼高於頂的那種學霸,單論氣場,跟他們這些人都挺合的。
就是冷漠,也不是內向的性格,但就是沒見他和誰關係不錯,獨來獨往。
程清焰看了眼他的電腦屏幕,已經打開到進入遊戲的頁麵。
夏莓也扭頭看著他。
“行。”程清焰說。
正好夏莓黃金礦工第12關怎麼都過不了,關了遊戲看他們打。
她這才發現,程清焰打遊戲也很厲害。
帶著黑色耳機,他手指靈活,神色平靜地看著遊戲,全程都很平靜,不會因為其他人的騷操作爆粗口,隻偶爾低聲說個方位,提醒句“小心”,一邊這頭動作不停,砰砰砰一槍一個準,還有空彈個煙灰。
一局結束,張翔就發現他實力了。
男生嘛,能一塊兒打遊戲的就是好兄弟,打遊戲能抱大腿的叫聲爸爸都是可以的。
“程哥。”張翔立馬改了口,“以後一塊兒玩遊戲啊。”
他隨口應了。
程清焰陪他們打了兩局,等那個男生趕來就退出遊戲。
夏莓跟程清焰對視了一眼,看到他似乎想說什麼但又忍住了,拿起手機。
沒一會兒,夏莓手機一亮,收到一條信息。
[程清焰:回家了嗎?]
已經六點多了。
[夏莓:回了。]
[程清焰:你先出去?]
“……”
夏莓收起手機,跟張翔他們說:“我先走了。”
“這麼早?”張翔盯著屏幕,頭也不回說,“路上小心啊,到家群裡吱一聲。”
夏莓走出網吧。
外麵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下雨,蒙蒙小雨,書包壓根沒帶回來,自然也沒有傘。
夏莓折回服務台買了把傘,撐傘站在門口。
雨從簷下滑落,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濺起一個個深深淺淺、大大小小的水汪。
香樟樹的樹葉落了一地,被風卷起又落下,翻過她鞋子這一座“山嶺”,又朝著更遠處磕磕碰碰地跌過去。
夏莓視線跟著飄遠,自嘲還挺有詩意。
就是有點冷。
與此同時,後背擁入一個溫度。
程清焰自然地從她手中拿過傘柄。
“走吧,回家。”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