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屏俯視他,繼續笑,側頭:“這麼算行不行啊?”
程清焰沒有反應,麵無表情地拉下外套拉鏈,脫掉校服,對折搭在椅背上。
他動作太過慢條斯理,好像剛才那一幕都不存在,燒烤攤兒上其他人本以為是打架,但看著眼前這一幕又突然恍然了。
所以當程清焰拿起啤酒瓶時大家也隻是眼睜睜地看
著,不知道他要乾什麼。
可緊接著,這酒瓶就被砸碎,在龐屏頭上。
“哐當”一聲。
他反應太乾脆,根本沒一絲猶豫,連暴怒都是無聲沉默的,可卻一下就讓人膽戰心驚、心生畏懼。
很多人不會怕莽夫,但都會怕瘋子。
殷紅的鮮血順著龐屏頭頂流下來。
外麵突然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燒烤攤裡倒出來的油汙水,混著厚厚一層辣椒油,又被雨水衝刷,像是被稀釋的血液。
*
夏莓洗完澡出來發現外麵已經在下雨了。
她撈起手機,程清焰還沒回她,夏莓撇了撇嘴,剛鎖屏,一個電話打過來,陳以年打來的。
夏莓接起:“怎麼,找你爹有事兒?”
“你那哥挺瘋啊。”陳以年喘著氣說。
夏莓愣了下:“啊?”
“碰到龐屏那畜生了,乾了一架。”
夏莓心跳亂了一瞬:“沒事吧?”
那頭有人跟陳以年說話,大概是問跟誰打電話,陳以年回了句“莓莓”,而後又跟她說:“你剛說什麼?”
“打贏了嗎?”夏莓問。
“算贏了吧。”
“你們現在在哪,我出來找你們。”
陳以年:“這麼大雨出來乾嘛,我們過去你那吧,就附近,正好來看看你那房子什麼樣兒。”
夏莓等了沒一會兒就聽到門鈴聲按響。
她換下睡衣上衣,套了件黑色衛衣去開門。
“你——”
她話頭一頓,愣住。
一群人多多少少都掛了彩。
夏莓在聽到陳以年說打贏了以後就真以為他們什麼事都沒有,沒想到竟然還是受了傷。
程清焰走在最後,他洗過臉,頭發、臉上、脖子都掛滿水珠,外頭撈在手裡,薄T恤被雨淋得濕了大半,貼著皮膚,幾乎能看到裡麵延伸開的肌肉線條。
隻是那白衣上還有殘留的血跡,特彆刺眼。
夏莓盯著看了會兒,視線上移。
看到程清焰鼻梁上磕紅的一道血痕,手肘內側也有幾個大大小小的淤青。
夏莓覺得自己一瞬間好像是手機上“發怒”的那個表情,火都躥到了頭頂。
她臉瞬間沉下去,攥緊拳頭就要往外衝:“我要去把他們殺了。”
程清焰抬手,攬著她的腰截住。
夏莓掙紮,氣得沒了理智,產生一種“你他媽敢動我的人”的微妙的憤怒情緒:“你彆他媽攔著我!”
程清焰不跟她廢話,單手摟住她的腰,用力一抱。
兩腳離地,夏莓雙腿撲騰幾下。
程清焰直接將她重新抱進了屋,關上門,垂眼:“小姑娘一開口怎麼就是殺?”
夏莓還是氣:“他們打你!”
程清焰歎了口氣:“我打回去了。”
夏莓食指戳了戳他鼻梁上的傷,下手
沒輕沒重,程清焰嘶得抽了口氣。
夏莓瞪大眼,全然沒有自己才是那個弄疼他的人的認知,怒氣衝衝道:“你看!你都痛了!”
“……”
陳以年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著,揚了揚眉,提醒道:“你眼睛往旁邊看看,不是就程清焰受傷了。”
夏莓一頓。
後知後覺地發現,旁邊還有這麼多人。
而就著剛才的姿勢,他們兩人挨得很近,麵對麵的。
夏莓訕訕地退了幾步,衝上腦的火也平息下來許多:“先進來吧,這旁邊有家藥店,我先買點東西讓人送過來。”
她走到沙發邊撈起手機,點開外賣軟件,把常用藥品和包紮的紗布一類都買了一通。
一群人都在沙發邊坐下。
夏莓:“到底怎麼一回事啊?”
王鵬把剛才的事繪聲繪色地講了一通,非常有畫麵感,重點都放在他程哥打起架來是多麼的帥。
夏莓:“……”
剛才龐屏掀桌子時桌上的東西都砸在程清焰身上,雖然那件外套已經脫掉,身上也衝過水,但總歸還是不太舒服。
程清焰起身:“我去洗一下。”
他沒去夏莓臥室的浴室,而是去了次臥的浴室。
“要衣服嗎?”夏莓問。
程清焰揚眉:“你這兒有我能穿的衣服?”
“校服唄,我去找找。”
夏莓習慣買大幾號的校服,程清焰應該能穿下。
最後夏莓翻出一件夏季校服短袖,又拿了條全新的浴巾給他送去。
回到沙發,王鵬說:“莓莓,你這哥叫得可真夠值的啊。”
夏莓喝了口水,抬眼:“誰叫他哥了?”
王鵬一哽:“差不多嘛,叫不叫都是哥。”
夏莓嗤聲:“值什麼?”
“你是沒看到,程哥那一酒瓶砸下去有多帥,把在場所有人都給整懵了,嘖嘖嘖,反正我是甘拜下風。”
夏莓愣了下。
她幾乎能想到當時的畫麵。
但她卻不覺得帥,隻是覺得揪心。
一開始她以為打架鬨事才是程清焰的本性,學校裡那陽光學長的樣子都是假裝,到後來才發現是相反的。
學校裡的程清焰才是他的本性。
他本來就應該是那樣的。
成績優異,陽光端正,前途無量。
但總有一根隱形的繩子在後麵拉著他,阻止他前行的步伐,迫使他用過激的反應去對付,不管是對龐屏還是程誌遠。
王鵬又說:“說實話,我本來還不相信程哥之前那些什麼殺人犯兒子的傳聞呢,現在是信了,這魄力,是不一樣的。”
夏莓皺眉,剛要說話,身後突然傳來動靜。
回頭看,程清焰洗完澡出來了。
他表情上看不出來任何,正在擦半乾的頭發,甚至都懷疑他有沒有聽見。
但大家
都知道,以王鵬剛才的音量,他肯定是聽見了的。
程清焰走到沙發邊,在夏莓旁邊坐下了。
王鵬尷尬一笑:“那個……程哥,我不是那個意思啊,其實這事兒之前我們就聽木子豪說過了,我們也沒有彆的看法想法什麼的,莓莓那次就警告過我們不準在學校裡說出去了,所以你放心,其他人都不知道的。”
捕捉到其中一句話,程清焰揚了下眉,側頭看向旁邊的夏莓:“你早就知道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夏莓也有點尷尬:“啊。”
程清焰笑了笑,淡聲說:“無所謂,也不算什麼秘密。”
很快,外賣也到了。
幾個人中還是程清焰和陳以年傷得輕點。
大家各自抹了藥油,包紮好傷口,程清焰沒動,依舊在擦頭發,本來半乾的頭發硬是被他拿毛巾擦乾。
最後還是張翔媽媽打電話過來催他回家,眾人才散。
夏莓送他們到門口,卻忽然叫住程清焰。
他垂眸:“嗯?”
夏莓也找不到自己這麼做是出於怎樣的心理,頓了頓說:“我作業還沒做完。”
夏莓要在期中考考到前400名的事大家都知道,也沒露出什麼太過詫異的表情,揮揮手道了彆就各自走了,程清焰則重新換了鞋,再次進了屋裡,關上門。
“哪門作業?”他問。
“啊?”夏莓走神了。
程清焰看了她一會兒,笑了下:“我當你怎麼這麼乖,還主動要做作業了。”
他嗓音磁沉,染上笑意和散漫的溫柔。
外麵是車水馬龍的鬨市街道,她和程清焰一起在這不大不小的租屋中,客廳裡的美式吊燈昏黃,連一呼一吸間都顯得溫情又煽情。
夏莓惱羞成怒:“我本來就是要做作業的!”
程清焰早已經摸透她氣性。
夏莓這人,絕對的吃軟不吃硬,隻要你姿態放得夠軟,夏莓就是把自己憋死都發不出一點脾氣來。
於是程清焰嫻熟地抬手摸了摸她頭發,像摸一隻炸毛的貓咪似的順毛一番,他笑著說:“把書包拿過來。”
夏莓拿了書包,把幾張理綜卷子拿出來放桌上。
“你都做好了?”她問。
“嗯。”
“不是人。”夏莓看著那些讓人頭疼的化學方程式,實在看不下去,又仰起頭,“你剛才不是還沒抹藥嗎?”
“不用,不嚴重。”
“我給你買的!”
夏莓一做題就特彆容易暴躁,眼看小姑娘又接近炸毛狀態,程清焰隻好起身去沙發拿來那一袋東西。
他往手上的淤青抹了藥油,又在夏莓死亡目光的注視下被迫在鼻梁上貼上一片創口貼。
夏莓:“你衣服裡麵沒受傷嗎?”
程清焰一頓,而後掀起衣服下擺。
夏莓:“……”
他小腹位置也有一片青紫,看著比其他位置都嚴重。
但現在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流暢的肌肉線條,橫豎交錯,每一塊腹肌都清晰可見,腰很窄,夏莓目測他這腰圍可能隻有六十幾。
程清焰隨意咬住衣服下擺,而後擰開藥油蓋子,倒了幾滴在掌心。
夏莓的目光實在是不受控製。
她那視線根本沒掩飾,程清焰當然察覺到了,等抹完藥才抬眼,揚眉,拋去一個疑問的意思。
夏莓眨巴眨巴眼,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你身材好辣啊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