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到溫媛媛耳朵裡簡直是殺人誅心。
這些年來,發生了很多事。
她早就不恨陳以年,也不恨隨意對待她的龐屏,卻莫名其妙地狠毒了夏莓。
說到底,不過是因為嫉妒。
曾經,她和陳以年在一起的時候,她和夏莓也算是能說笑幾句的泛泛之交。
明明從前她們是差不多的。
成績都很差勁,但都有著好的家世,有著好的皮囊。
隻是漸漸地,她們越來越不一樣,差距也越來越大。
所以,溫媛媛嫉妒她有那麼多的朋友,嫉妒她每次都有那麼多人無條件站在她身邊,嫉妒她成績越來越好,嫉妒她考上了好大學擁有了好前程。
所以夏莓任何一點不好,都會讓她覺得安慰。
——你看,我們最終還是差不多的。
所以溫媛媛抓著當初那件事還有程清焰的過往不放,拚了命地挖苦她、嘲諷她,就想以此聊以安慰。
可程清焰的話卻徹底瓦解她的自欺欺人。
她不得不承認。
命運早就在不知何時拐了彎。
她和夏莓也早就奔向了完全不同的未來。
夏莓依舊被那麼多朋友守護著,依舊擁有格外珍視她的程清焰。
而且程清焰最終還是重新考上了清華,重新擁有明朗的前途。
那個寒冬的黑夜從來沒有真正摧毀夏莓。
嫉妒卻摧毀了她自己。
溫媛媛那麼要麵子的一個人,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在自己的死敵麵前哭得那麼狼狽。
她在眾目睽睽下,狼狽地流著淚離開。
身後王鵬眾人都還沒從剛才的信息量中回過神,一時沒法接受溫媛媛口中的那個現實。
但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在高二時程清焰會不辭而彆,那麼相愛的兩人為什麼會毫無征兆地分開。
陳以年率先打破寂靜:“行了,都各回各家吧。”
王鵬回過神來,沒再提剛才的事,嘟囔道:“真晦氣,怎麼碰到她了。”
王鵬大學就在柯北本地讀,也因此對溫媛媛後來的事有所耳聞。
在他的話中,夏莓才知道這些年溫媛媛身上都發生了些什麼。
當初龐屏死後,溫媛媛原本是要出國留學的,但溫家卻忽然中落破產,沒了父母的庇佑,出不了國,也沒法重新回到高中,當初她又依仗龐屏作威作福許久,早就結了不少仇怨。
待她沒落時,過去的仇怨自然就找上門來了。
那段時間她過得很艱難。
再後來,出國是不可能了,明哲的學費也付不起。
她卻依舊心高氣傲不願意去其他學校讀書。
漸漸的,再沒聽說過她的消息。
從前也算是明哲的風雲人物,後來卻忽然徹底消失了。
直到王鵬大學後有次從外省同學口中聽到溫媛媛
的名字,問他是怎麼認識的,這才知道後來溫媛媛成了站街女。
聽完王鵬的話,夏莓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雖然覺得唏噓,但卻生不出分毫的可憐。
人生有無數的選擇,也有無數的轉機,隻要真心向上即便在泥濘中也能開出一朵花。
曾經擺在溫媛媛麵前也有無數的選擇,隻不過她每次都做出了錯誤的選擇,最後落得這樣的地步,冷眼旁觀,隻能是咎由自取。
*
夏莓和程清焰一塊兒坐上出租車回家。
夏莓將車窗搖下,懶洋洋地靠著座椅望向窗外,銀裝素裹的隆冬,冷風吹拂過她臉龐的碎發。
程清焰怕她著涼,傾身將窗戶重新搖上,這才發現夏莓不知何時已經睡著了。
他低聲讓司機將車載廣播關閉。
出租車安靜地朝著家的方向駛去。
“到了。”司機回頭說。
程清焰付過車錢道謝,低聲喚了聲“莓莓”。
夏莓依舊閉著眼,聲音軟綿綿地咕噥幾句。
她本來就喝多,剛才被溫媛媛氣得才勉強醒了幾分神,這會兒又徹底醉了回去。
隻是以前她喝醉了總會抱著人耍酒瘋,這回倒沒有,安安靜靜的。
程清焰也不堅持叫醒她,繞到車另一邊,俯身將她抱起。
夏莓雙臂環過他脖頸,腦袋服帖地枕在他胸膛。
程清焰抱著她往家裡走,進了玄關,換鞋。
忽然,夏莓靠著他低聲:“哥。”
“嗯?”
她閉著眼,迷迷糊糊的,隻是聲音有些委屈:“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對不起我跟彆人說了我們分開了,我……”她聲音漸漸染上哭腔,“我隻是害怕,逃避現實,所以我寧願讓大家都以為是你辜負我去了北京,再也沒聯係我。”
程清焰抱著她往樓上走,低頭在她額頭親了下,溫聲:“沒關係,是我不讓夏叔叔告訴你。”
“可是……”她用力搖了搖頭,“其實我早就猜到你沒有去北京,我猜到了的……”
“嗯。”他應聲,溫和地安撫著,“沒關係。”
“但我去找過你的。”
她醉著酒開始掉眼淚,臉頰發燙,眼眶也發燙,手臂緊緊環在他頸後,“哥,你不要生氣,我真的去找過你的,我沒有想過放棄你。”
“嗯,我知道,高考結束你就來了。”
“不是。”她抽噎著搖頭,“不是那次,更早,我就去找你了。”
程清焰腳下一頓,低眸:“什麼時候。”
“2014年的2月17號。”
他的生日。
2014年的春節早,2月17號已經新學期開學,是周一。
那是整個高三,夏莓唯一一次翹課。
她沒去學校,瞞著所有人去了柯北的看守所。
她甚至還買了
一個蛋糕。
但她最終還是不敢走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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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柯北是暴雪黃色預警,雪很大,天氣特彆冷。
她就獨自坐在看守所屋簷下,將“19”字樣的蠟燭插在蛋糕上,點上火。
她在漫天大雪中,對著蛋糕獨自唱了一遍生日歌。
她坐在看守所外,為那個已經消失了一年的真愛唱著“祝你生日快樂”,然後一個人吃完了那個6寸的蛋糕。
吃到最後她實在是吃不下,每咽下一口就反胃惡心,可即便這樣她還是逼自己一口口咽下去。
也因此,第二天她手上就長了嚴重的凍瘡。
小時候聽老人常說,凍瘡隻要長過一次就會再長。
後來去了北京,她的凍瘡冬天也總是複發,就像是心口的舊傷,直到今年才好些。
“我不敢進去,我怕我走進去了就真的確定了你沒有去北京。”夏莓滾燙的淚水濡濕了他胸口的衣服,“我怕……”
“不怕,莓莓。”程清焰低聲,“我現在就在你身邊了。”
“哥,對不起,我明明知道你在受苦,可我就是特彆自私地逃避所有,如果我能勇敢一點,我就能陪你過19歲生日。”
“但你陪我過了18歲的生日。”
程清焰輕輕吻著她的唇瓣,“是我不好,連你18歲的生日都沒能陪你。”
夏莓像是絲毫沒聽到他說的話,還在不停地掉眼淚。
“我怕,如果我走進去,所有的努力都沒了目標。”
她在課桌的右上角貼了程清焰的照片,寫下“北京”、“北外”四個字。
那些時光裡,她是靠著這些才能夠支撐下去。
那幾階樓梯似乎走得格外艱難。
到後來,程清焰索性鎖住她的唇,將那些哭泣和道歉都徹底封鎖。
回到臥室,程清焰將她放下,極其溫柔地擦掉她眼淚,又在她唇瓣上輕輕咬了下:“好了,都過去了,洗個澡睡覺了。”
夏莓被推著走進浴室。
自從高中畢業後,她幾乎沒有回來過,半年前回來也因為傷心無暇顧及任何。
書桌上還放著當年的書,整齊地排列著,高考結束後就再沒動過。
程清焰走到桌前,抽出其中一本,看到上麵做得極為認真的筆記,他幾乎難以想象,夏莓寫下這些筆記時是什麼樣子的。
他像是要從那字裡行間中去了解那些年的夏莓是怎麼度過的,一本一本仔細看過來,就連眼眶都發酸。
直到,他抽出一本筆記本,從頁麵中忽然掉落兩張照片。
上麵的色彩已經淡化了些,邊緣都有些泛黃。
一張是無人機拍下的兩人在陽台上的照片。
一張是他們一起偷偷去上海看演唱會時拍下的戴著貓耳的照片。
程清焰目光順著向下,像是被定住了。
接著,他又看向筆記本上的字。
那不是錯題本,而是記
錄著她每一次考試名次的本子。
高二下學期。
期初考,164名。
月考,178名。
……
到後來高三下學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