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蘭宜,我娘叫江蘭宜。”
賀滿怔愣當場,半晌回過神,立即神識傳音,“宋師弟,這孩子是江師姐的?”
宋元喜忙於賣魚,今日生意實在火爆,自是顧不上身後的熱鬨。他隨意“嗯”了聲,準備將最後一筐錦鯉售罄。
熱鬨散去,靈石寶貝進賬,他盤點著盈利,滿臉喜悅如同一個守財奴。
好一會兒,這才想起身後還有賀滿,轉身笑嘻嘻塞過去兩條錦鯉,“賀師兄,你帶回去烤著吃,配著江師姐的雲霧茶,也是一絕。”
“這孩子……”
“哦,江師姐剛契約的妖植,是棵桃樹精。”
“……”
賀滿這會兒心情跌宕起伏,猶如坐過山車一般,待終於落地,卻是嚇出一身冷汗。
“賀師兄,你作何這種表情,江師姐一心丹道,連道侶都不曾有,何來孩子。”宋元喜說著一頓,目光悠悠看向對麵,“賀師兄,你這是……”
“我沒有!我不是!”賀滿堅決否認。
宋元喜眼睛瞬間眯起,上下打量對方,不住地搖頭,“賀師兄,你不對勁。”
“我、我哪不對勁。”
“有情況。”
“我、我能有什麼情況。”
宋元喜一把勾住對方脖子,
兩人湊近一番神識溝通,
⑵,
最後隻能舉手投降。
“我說,我說。”
“快說,師兄你人忒不老實,這等大事竟是不告訴兄弟。”
賀滿神識傳音,含糊說了一句。宋元喜卻是驚呆住,半晌回神,卻不言語。
賀滿這瓜吃的早,但瓜卻不保熟,一個人更是吃得沒滋沒味兒。因著和江蘭宜關係不錯,時不時還要操“老父親”的心。
“賀師兄,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早些年吧,一開始並不確認,後來瞧著廖師兄經常找江師妹拿療傷丹藥,我就想著這劍修怎得這般弱不禁風又吃不得苦,還不如我等法修。”
原本賀滿隻想看熱鬨,瞧瞧霜華真君收的徒弟有何能耐之處,卻不想最後瞧出一隻半生不熟的瓜來。
然隻有他一個知情者,這瓜吃得相當艱辛。
如今師兄弟並排坐吃瓜瓜,頓時暢所欲言,各抒己見。
聊到最後,宋元喜忍不住多嘴又問一句,“那江師姐,知道嗎?”
“我瞧著……”
“元喜。”一道聲音打破兩人的靜謐。
宋元喜和賀滿雙雙抬頭,隻見半空中一道虛影晃過,定眼再看,繁簡真君已然站在他們跟前。
幾十年未見的師父回來了!
宋元喜激動不已,哪裡還顧得上吃瓜,將哈士奇往邊上一放,直奔師父而去。
繁簡真君抬起一指,將奔過來的歡脫徒弟摁住,無奈道:“不夠穩重。”
“當徒弟的需要穩重什麼,我對師父想念得緊,恨不得大大擁抱以解思愁,穩重要來何用!”
“鬨騰。”
繁簡真君大袖一拂,拎起徒弟直接送往自己洞府。隨即轉身看向賀滿,其視線卻是落在對方懷裡的小娃娃身上。
“弟子賀滿見過繁簡真君。”賀滿畢恭畢敬行禮。
繁簡真君淡淡應了聲,卻道:“你的妖植?”
“啊不是,這是赤霞峰江蘭宜江師妹的契約妖植。”
“江蘭宜?”
“正是。”
繁簡真君想了半天,沒想起江蘭宜究竟是誰,最後又拎起徒弟的契約獸,瞬移回洞府。
待人離開,賀滿和桃樹精雙雙大喘氣。
“好可怕的力量,嚇死桃桃。”這等力量威壓,在妖精界都可以稱霸一方了。
賀滿抱著小娃娃送回赤霞峰,一路上不斷科普玄天宗的那些元嬰修士,說到最後,著重提了兩個人。
“你主人的師娘,就是霜華真君,那是萬萬不可得罪,此乃宗門劍修第一人。”
“還有一個呢?”
“即是剛才你所見的繁簡真君,我雖不知其厲害,然那是掌門都客氣相待之人。”
賀滿看人這點,也算有師承,完美繼承了萬長老的本事。
桃樹精連連驚歎,隻覺今日又學到了許多,哈士奇前輩那邊暫時是不敢套近乎了,於是
改目標,成日裡黏著賀滿,左一聲“賀師叔”又一聲“賀師叔”,纏著繼續打聽宗門萬千事。
而另一邊,被繁簡真君拎回去的宋元喜,小日子可就沒那麼滋潤了。
一上來就是考核,繁簡真君幾十年沒見徒弟,對其出宗曆練所得還是很抱期待的。
然接連考核下來,卻發覺徒弟除了心境穩固不少,其修為和功法,那是半點沒有長進!
“所以這幾十年,你都做了什麼?”
繁簡真君實在好奇,按理說入了庶政堂,也該得到好好磨煉,怎得就如同蝸牛移步,如此慢騰騰?
宋元喜卻是歡歡喜喜,一件一件彙報,“我先前出宗曆練,先去了萬獸域,待了小兩年,結交了一群朋友,加入傭兵小隊耍了耍。師父你肯定不知道,我還結契了一個修士……後遇上稽師叔,去了趟南海之濱,見著一隻元嬰大猩猩,破天前輩十分友好,帶我下海捕魚……再後來……”
“回宗後入了庶政堂,堂主對我多加照顧,領著我去過不少地方,二千盟、縹緲閣、華陽宗、四方城……最近一次獨自去了蓬萊島。”
宋元喜說到此處,激動地舉手,“師父,我挖到了許多錦鯉,除卻先前在宗門裡賣出的二千條,我還剩八千條!”
繁簡真君細細聽著,隻覺自己徒弟這幾十年的日子過得,那叫一個豐富多彩。
所經曆的事情多,當中接觸的對戰經驗亦是足夠,怎麼修為一動不動?
宋元喜激動說了一通,隻待師父反應,然對方卻是沉默蹙眉,一言不發。
“師父,我沒乾壞事兒?”
宋元喜不禁忐忑,自己這些年也算努力,想到什麼,又趕緊將熔煉所得的材料拿出來,“師父請過目,這是我收集到的所有契合度十成的材料,徒弟愚鈍,隻得五種。”
繁簡真君拂過五種材料,每一樣皆是上品,對宋元喜這樣的修為來說已然是儘了全力,算超常發揮。
明明每件事都做到完善,可結果卻是出人意料的差。
繁簡真君看向徒弟,想要用卦象瞧瞧對方這些年的走勢,然卜卦所得一片空白。
“師父,為何要算卦?”宋元喜看不懂。
繁簡真君沉默良久,收起龜殼和銅錢,轉了話題說道:“你那八千條錦鯉準備如何處理?”
說到這個,宋元喜便止不住話匣子,將自己那點小心思一一告知,末了又說:“師父,你和掌門熟絡,能不能幫徒弟去說說,讓我家小花進去一趟藏寶閣?”
哈士奇狗鼻子靈敏,寶貝聞著味兒就能找到,若是能夠親自去裡頭尋寶,沒準兒能撈一筆。
繁簡真君不由笑罵,“本事不大,想法挺美,此事不可能。”
“師父~”
“你那八千條錦鯉若上交給宗門,我倒是可以和掌門提議,讓你進去一趟邀月海。”
“邀月海?那不是金丹修為才可入嗎?”
“我自有分寸。”
宋元喜想要再問
,繁簡真君卻是不欲多說,隻讓徒弟安靜等待。
幾日後,主峰大殿。
文淵真君聽完繁簡真君所言,直接搖頭拒絕,“不妥,哪能為你徒弟開先例,那邀月海多少人想去而不得,你倒是想得美。”
“掌門莫急著拒絕,若是我拿此物換呢?”
“什麼都換不來,就算是……烏木!”
文淵真君眼睛瞬間瞪直,看著對方大喇喇拿出一節烏木,眼珠子都不會轉了。
烏木,又稱陰沉木,乃是深埋地底經過萬年沉澱所化,具有辟邪驅魔之功效。然此最重要的作用卻不是辟邪,而是衍生。
“相傳二萬年前,滄瀾界曾誕生過一隻二足金烏,其誕生之地便是烏木花蕊當中。烏木浴火逢春,煆燒萬年可結果,再萬年可生花,花中蕊又萬分之一可得金烏。”
繁簡真君亦是點頭,“掌門所言不錯,此節烏木便是靈界所得。”
“你竟是去了靈界?”文淵真君大駭,“你隻有元嬰修為,你怎敢如此冒險!你……可是為了尋找無極道君?”
繁簡真君不言語,然情緒已經說明一切。
文淵真君隻心中歎息,對此卻無立場說什麼。無極道君對宗門貢獻巨大,且人家師徒情深,隻自己涉險,並未損耗宗門任何資源,作為掌門無權乾涉。
可因情誼,文淵真君不得不多嘴念叨,“繁簡,你莫要太過執著,無極道君魂燈尚且未滅,吉人自有天相。你若有事,就不怕宋元喜步你後塵嗎?”
繁簡真君渾身一震,錯愕抬頭,文淵真君卻道:“你瞧那孩子成日嘻嘻哈哈,半點沒有心思城府,實則心細如發,且重情重義。你已親手斬斷一份師徒緣,半路接手的這份師徒緣,合該更加珍惜。”
文淵真君不禁想起當年,那時的繁簡還是法修,百歲出頭已然金丹後期修為,活得肆意張揚。
那一日,他算出自己日後的一段師徒緣分,很是歡喜,決定待元嬰之後再去尋那有緣之人。
然未等到元嬰,秘境歸來的繁簡金丹破碎,修為儘毀。沉寂百年,以體修再次金丹,最後卻是收了個毫不相乾的徒弟。
除卻文淵真君,宗門上下無人知曉,當年繁簡算出來的有緣之徒,姓殷名商。
而在繁簡以體修成功結丹之日,親手斬斷了自己和對方的這份師徒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