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喜雖覺威壓強大,但還能忍一忍。
可是此時此刻,他全身都在顫抖,從心底升起莫名的恐懼,想要不由自主跪下去……
種種不受控製的行為,引發各種猜測,宋元喜心中生出一個大膽的念頭:對麵說話的,難道是黑羽雕族的老祖宗,三足金烏?
是了,除了三足金烏,何種妖獸能夠發出如此強烈刺眼的光。
就好比掛於天空的太陽,忽然下墜跑到跟前,這誰能受得了啊!
“我若是普通人,隻怕此刻已經汽化。”
而此時的宋元喜,皮肉在金光下,已經出現溶解現象。隨著金光再次靠近,宋元喜很快溶解乾淨,隻剩下一身碧藍色的身骨。
疼痛雖在,但是人嘛,痛著痛著就習慣了。
宋元喜對於自己進入元嬰後,時不時就要白骨化一事,已經習以為常。
甚至,他覺得這種極致的去皮消肉過程雖酸爽,但對於鍛煉自己心境蠻有好處。
三足金烏看著眼前人修躲躲藏藏,這才意識到,人修是多麼的脆弱。自己已經將一身金光遮掩十之八九,人修還是承受不住。
“唉,崽子們所言不差,你們人修當真是脆皮。脆皮,是這個詞兒吧?”三足金烏輕聲呢喃,同時卸去身上所有的金光。
宋元喜不再感受到光照,卻依舊心中不踏實,等了好一會兒,才悄咪咪打開指縫,偷偷看了眼。確認無恙,這才大膽放下手臂。
寒潭邊,站著一隻體型龐大的三足金烏,因羽翼外層金光不再,能清楚看到它的全身羽毛是漆黑墨色的。
但這種黑,在陽光下特彆的出彩,如同流動的錦緞般,每一根羽毛在光照下,能看到五彩斑斕。
宋元喜一瞬被吸引,“老祖宗,你的羽毛竟是五彩斑斕的顏色?!”
三足金烏愣了下,繼而哈哈大笑起來,“但凡第一次見到我本體的人修,最先注意到的便是我的三足。小子,你當真與眾不同。”
宋元喜這才看到其龐大的身軀下,立著三足,猶如三足鼎一般,卻又能自由收縮抬起任何一隻,隻兩足行走或站立。
三足金烏本對人修無甚興趣,奈何族裡的幼崽們一再說起,它怕人修使詐,遂過來瞧一眼。
這一瞧,竟是看出些有意思的事情。
眼前這個人修啊,不是此界之魂,三足金烏透過對方的神魂,一眼萬年,仿佛看到了很久
遠之後的將來……
神識回歸,三足金烏對眼前人修忽然柔緩了態度,甚至稍稍抬起翅膀,將人從寒潭裡撈出來。
“小子,化作菩提樹可不是什麼好事兒,與佛門扯上淵源,隻怕十萬年後,還得還上這份因果。”
宋元喜渾身一震,隨即錯愕抬頭,卻看到眼前這隻金烏眼中帶笑。他想要再看,神魂立即被刺痛,眼睛不自覺閉上,開始落淚。
“老祖宗,你這話究竟是何意思?晚輩心中惶恐,還請老祖宗解惑一二。”
在絕對力量麵前,宋元喜不敢造次,甚至連隱瞞都不敢。
三足金烏卻道:“萬事因果皆有根,緣分到了,一切自然解惑。小子,不必強求先知,活在當下即可。”
“那老祖宗,你……”
“困了,我欲回去沉睡,你自便。”
宋元喜眼睜睜看著三足金烏振翅高飛,直接朝太陽所在的方向而去,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烈日當空,在三足金烏靠近時,其中一塊金光照耀之處忽然暗黑下去。
他再仔細看,太陽還是那個太陽,依舊沒有變化。
……
得益於丹田重塑,宋元喜煉血達到大圓滿境,之後跟著黑羽雕崽子們共同上課,煉皮煉肉之事,更加得心應手。
宋元喜在黑羽雕族內混的如魚得水,對這種生活簡直不要太愛。
若不是浮雲忽然找上門來,他已經忘了自己此時應當是棵樹。
“我得走了。”臨走前,宋元喜去找黑羽雕崽子們道彆。
相處這些年,他當真喜歡這些妖獸崽子啊,它們既是平日裡與他說笑玩鬨的小夥伴,也是他修煉路上隨時可以解惑的小老師。
宋元喜抱住一隻崽子,心中感慨不已:若是能帶回去該多好,回頭擺在宗門裡,當一吉祥物。好吃好喝供著,而後專門開一個體修的講課堂,把《陰陽訣》這門功法發揚光大。
宋元喜暢想之際,黑羽雕崽子們則是抱頭痛哭。
它們實在太悲傷了,脆皮人修要走了,倒數第一又要在它們當中產生,下一次老祖宗責罰,又要完蛋!
“人修,我們當真舍不得你。”為什麼不能等它們長大,開始修煉傳承功法再走?
“崽子們,我也舍不得你們。”帶不走真是遺憾啊,這就是看著金山銀山,全都不屬於自己的痛苦嗎?
雙方各懷心思,哭得涕泗橫流,這一幕落在教導他們的黑羽雕老師眼中,滿是欣慰和感動。
這便是情誼,多麼崇高,多麼偉大!
浮雲帶著宋元喜離開黑羽雕族,一路緊趕慢趕,若不是規矩不允,恨不得撕裂空間,直接帶著人回佛門。
宋元喜卻是好奇,跟在旁邊叨叨個不停。
“浮雲,你怎麼這麼久才來尋我?”
“浮雲,你是不是忘了我這棵樹?你不是說要教化我做正經佛門弟子嗎?”
“浮雲,你是不是打不過黑羽雕族少族長,啊不是,我是說,你有沒有被少族
長要求留下做客,就是……”
“住嘴!”
浮雲停下腳步,轉身怒目而斥,“菩提,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妖族究竟是何險境?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你贖出,你——”
“等等!”宋元喜乾脆打斷,一臉狐疑看過去,“贖?為何要用贖,浮雲,你犧牲了什麼,才將我從少族長手中搶回來的?”
宋元喜本就一句玩笑,誰知話音未落,就見浮雲臉頰通紅,眼神更是閃爍躲避。
哇喔!有情況!
宋元喜聞到了瓜的味道,且這瓜似乎保熟,“浮雲,你是不是拜倒在少族長的魅力之下,無法自拔了?”
“莫要胡說!”
“佛門弟子,修的是內心佛法奧義,有無佛侶,似乎並不乾涉。”
宋元喜對此十分肯定,這是他成為菩提樹後,在佛門第一次刻錄佛法時,無意中看到的。
他當時十分震驚,但想到十萬年後浮屠居士吃酒喝肉,還會討價還價賺靈石,便覺一切理所當然。
此界佛修,與凡俗出家和尚,不能相提並論。
佛修的存在,更多的是研習佛法的奧義,是修煉中和道家做了修行方向的區分而已。
“浮雲,少族長確實魅力無限,歡喜它的妖獸數不勝數,人修亦是許多,你會動心,我並不意外。隻是吧,作為佛子,好像不能離開佛門,你想要去妖族,應當是不行。”
“你又在胡說什麼!”浮雲臉頰更紅了。
宋元喜卻是一語道破,“我說的是事實,少族長是黑羽雕族的王族,日後要統領整個族群,它絕不可能為了區區一個佛修,而放棄整個族群的。”
作為少族長的黑羽九尾雕,若是看作現代女性,那當是極有事業心的女強人。
男人嘛,可以是事業之餘的調劑品,但絕不會成為心頭好,在少族長眼裡和心裡,最重要的是妖族,更重要的是發展黑羽雕族群的力量。
宋元喜根據這些年的觀察,甚至覺得,對方有極強的野心,想要取代龍鳳二族,成為妖族新的統領者。
“海後這個詞,是我對少族長最大的誤解。”
宋元喜為先前的刻板印象感到抱歉,本以為金雕的母親是隻戀愛腦,卻不想見到本尊,對方竟然是霸天虎。
浮雲聽得一棵樹在耳邊碎碎念,待回到佛門,直接就將人帶到方丈處。
“弟子無用,當真無法教化。”這顆菩提樹,真是快把人逼瘋了。
宋元喜終於見到十萬年前的佛門方丈,對其的好奇心,與見到三足金烏不相上下。
然先例在前,未免再次受到傷害,宋元喜與之對視前,率先一步將眼睛閉上。而後張嘴衝著前方喊道:“弟子見過方丈,方丈安好。”
浮雲看得額頭青筋直跳,這棵菩提樹當真大膽,敢對方丈如此無禮!
正欲糾正,卻見方丈衝著搖頭,而後輕聲道:“浮雲,我與他單獨說會兒話。”
浮雲點頭,起身告退,離去前望向脊背挺直的身影,心中不無擔憂。這棵樹不會惹惱了方丈,被打回原形吧?
若是再載種回去,重回原地怕是不妥?
要不要尋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乾脆埋了,等萬年後重新生靈?
浮雲自顧遐想離開,廂房門關上的一瞬,宋元喜按捺不住內心好奇,悄咪咪睜開一條縫。結果,就這麼對上一雙笑眼。
“沒有威壓?”
宋元喜不敢置信睜開眼,緊緊盯著眼前人一直看,反複確認,仍舊不相信,“方丈,緣何你身上無任何威壓?”
他聽浮雲提過,佛門方丈,乃是渡劫期的大能,隻差一步就能羽化登仙。
這般大佬,小小元嬰的自己,便如稚兒,何敢造次!
他連耍小聰明都不敢呢!
方丈卻是笑道:“威壓不過震懾他人的手段,與人為善,不樹敵,威壓於我無用。”
對方實在太友好,聊天過程平易近人,宋元喜不知不覺膽子變大。
最後,忍不住說道:“方丈,弟子鬥膽問個問題,可否?”
“你說便是。”
“方丈瞧著,弟子究竟是人是樹?”
“是人,非人也,是樹,非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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