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後一身華服,霜銀鬢發梳得一絲不苟,久臥床的暮氣也一掃而空。
她先對衛子夫點了點頭,才看向了劉徹:“徹兒,稀客啊。”語氣有種不陰不陽的味道。
劉徹隻笑了笑:“母後。”
“哀家還以為,你把哀家忘在了長信宮呢。自從阿妁走了後,連個靠譜的醫生也不肯請。”
她又看了江陵月一眼:“到頭來還是驃騎將軍慧眼識珠,尋來個有本事的江女醫,看來太一神還是眷顧著哀家。”
劉徹語氣不鹹不淡:“嗯,去病確實慧眼識珠。”
江陵月:?
這是她能聽的嗎?
原本以為太後母子失和,隻是她閒極無聊的腦補。但現在看來,怎麼還真有這麼回事?
還有,你們母子吵架能不能避著點人啊!這裡還是有外人在的啊……偏偏她連想裝沒聽見都不行,隻能四處看風景。
嗯,該說不說,長信宮的風景還挺好看的。
就在這時,係統突然幸災樂禍了起來:【宿主,你好像被當成工具人了。】
嗯?
工具人?
江陵月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係統的意思:【你是說,王太後是想找劉徹吵架了,才會把我截留下來做輪椅?】
【嗯哼。】
可她怎麼覺得,不是這麼回事呢?
王太後又說:“如今哀家的身子也好了不少,就讓據兒他們幾個有空多來長信宮走動走動罷。”
衛子夫:“敬諾。”
江陵月見狀,在腦海裡回應係統:【你看,太後根本不是為了和兒子吵架,人家可能隻是想見孫子了。】
她話一出口,突然又覺得不對。
按理說,輪椅隻是讓王太後坐起來了,並不影響她的病情。她想見劉據,隻肖讓衛子夫探望時順帶捎上就好了。
又為什麼要當著劉徹的麵說呢?
電光火石之間,江陵月忽然明白了一切。
王太後不是為了和劉徹吵架,而是為了向他發出和解的信號。
而自己誠如係統所說,確實是個工具人。
她是霍去病舉薦的,四舍五入就是劉徹的人。而王太後留她在長信宮,等於接受了劉徹的示好。往後史書工筆,又是一段母慈子孝的佳話。
這麼想來,焉知她被衛子夫帶去長信宮覲見太後,其中又有幾分劉徹的手筆呢?
再往深了想,太後看似因為義妁出走鬨脾氣,誰知道是不是劉徹剪掉她安插在朝廷中的勢力——義縱,而不滿呢?
嘶。
江陵月倒吸了一口涼氣。
宮中的水果然很深。她今天是第二次被震撼到了。
江陵月悄悄瞄了一眼劉徹。天子正值盛年,帝王的氣勢沉穩而迫人。早在素未謀麵的時候,就能一手安排了她的命運。
【宿主,膩怕了麼?】
說沒怕是假的。
但江陵月也很會安慰自己:【沒事,至少這次我工具人當得稱職,又真的造出了輪椅。劉徹應當不會虧待我的。】
果然。
她心底話音未落,那廂劉徹就說道:“既然江陵月醫治有功,朕就讓她做個六百石的醫官,給母後調養身體如何?”
六百石!
江陵月對官秩和俸祿沒概念,但六百石聽起來就恨不少。
王太後卻不同意:“六百石,是不是少了?”
劉徹一錘定音:“那就一千石。”
天子一諾,江陵月立刻就有了長安編製和戶口。她連忙行了個大禮:“臣多謝陛下,多謝太後——”
劉徹眯眼看了她一陣:“起來吧。”
“敬諾。”
“朕曾經聽去病說,你醫術極其不凡 。既然如此,昨日你也見了太後了,可能瞧出太後有什麼不妥來?”
完了。
江陵月心底咯噔一聲。
真的是來什麼,怕什麼!
她學的是西醫,不會望聞問切那一套。更不會傳說中扁鵲那樣,看一眼就知道病人快要死了。
而功德現在才攢到一百多點,遠遠達不到開啟一鍵問診的條件。
但劉徹顯然以為,醫術高明就要像扁鵲那樣。
她該怎麼辦?
電光火石之間,江陵月突然急中生智,有了一個極好的主意。
她深吸一口氣:“臣學藝不精,沒有為王太後診過脈,不敢妄加揣測貴人身體。但是臣昨天在長信宮時發現有一處不妥,不利太後養病。”
“是什麼?”
是硫。
她儘量用易於理解的語言,解釋了一遍為什麼硫有害身體,還舉了幾個吸入硫元素後的副作用。
王太後若有所思:“難怪哀家時常覺得氣短,難道是……”
劉徹則一副極為有興味的模樣:“那依女醫之見,應當用什麼為上?”
江陵月順口答道:“酒精。”剛一說完,她才想起來,現在還沒有酒精這個東西。
正要解釋的時候,卻見劉徹一臉嚴肅:“你是從何處聽說過此物的?”
江陵月一下子怔住了。
什麼意思……劉徹他,也知道什麼是酒精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