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 54 章 他就像祁連山頂的雪(一……(2 / 2)

江陵月還求證般問黃門:“這兩個身份足夠阿光入宮麼?”

黃門自從聽見“軍侯”二字就變換了臉色,此刻連忙道:“夠的,自然夠的。”

“可是陵月……”

霍光雖然有些意動,還是躊躇了一番:“那這裡怎麼辦呢?”

“霍小郎,還是麵聖之事要緊。若是兩位不嫌棄,此地就由在下幫忙打理一番如何?”

兩人齊齊回頭,說話的人卻是任安。

江陵月下意識就要點頭,又覺得很不好意思:“少卿,今天真的是太麻煩你了。”

“女醫哪裡的話,在下今日也收獲良多。”任安說:“隻是不知女醫屬意哪幾位呢?”

“他們都合格了。”江陵月說:“勞煩少卿你收集一下他們的地址,到時候我有什麼安排會派人上門通知的。”

“好。”任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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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代好了麵試事宜,江陵月和霍光隨著黃門匆匆離去。

推門而出的一瞬間門,醫士們不約而同向她望過來,一道道灼熱的目光簡直讓她如芒在背。

見劉徹又不是什麼好事。

江陵月心裡悄悄吐槽道。

不過她也知道這話不能說出去,說出去反而成了凡爾賽。多少人為了見劉徹一麵絞儘腦汁,不惜拋費千金呢。

譬如霍光就十分不理解,他擰著眉糾結道:“陵月,你何必冒著惹怒陛下的風險,偏要捎上我呢?”

江陵月歎了口氣。

當然是為了彌補她帶來的蝴蝶效應啊。

她和劉徹有點三觀不合所以不願見他,但霍光卻是天生的政治家。他合該待在宮廷中、待在劉徹的身邊,從這位人主的身上汲取許多的養分,成為那個“威震四海”的大司馬大將軍。

雖然現實已經不可更改,但讓他在劉徹麵前刷一刷臉,還是有必要的。

江陵月拍了拍霍光的肩:“加油吧。”

霍光:“?”

他的表情是顯而易見的疑惑。

然而,或許是已經習慣了江陵月沒頭沒尾的說話風格,他沒有多問,而是乖乖地點頭道:“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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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炎熱的酷夏,但江陵月在進入宮殿的一瞬間門,隻覺一陣涼意撲麵而來,讓她的毛孔都舒展開了。

定睛細看,殿中的四角都擺放著冰鑒,涼氣散成嫋嫋的白煙,混著說不出名字的香料,好聞得很。

江陵月感歎著劉徹的奢侈,一邊不著痕跡地吸了一大口。片刻後,隻覺肺腑的暑氣儘散,整個人都輕快了幾分。

“來了?”

“回陛下,臣不僅來了,還帶來了驃騎將軍的弟弟。”江陵月扯了下霍光的袖子,讓他上前拜見。

劉徹原有幾分漫不經心,聽了這話頓時來了興趣。

霍光行禮叩拜的時候,他就一瞬不瞬打量著,末了問道:“這就是你那個弟弟?怎麼從不帶給朕見一見,還要讓江女醫帶來?”

劉徹問的人,自然是霍去病。

“陛下今日不是見到了麼?覺得如何?”

霍光一瞬間門繃緊了身子,衣擺上多了幾道折痕。就連身邊的江陵月都能明顯察覺他的異樣。

劉徹也不知看沒看到,輕笑了一聲:“朕覺得麼?他不肖你,倒是頗有幾分肖……仲卿。”

衣擺上的褶皺消失了。

江陵月側目:劉徹大預言家啊。

後世還真覺得霍光和衛青的作風相類,都是行事謹慎、從不出錯那一掛的。

即使名義上的舅甥並無血緣關係。

不過這無疑是個很高的評價。

衛青現在已經是漢武朝第一重臣,位在三公之上。豈不是說霍光的青雲路也指日可待?

江陵月笑意宛然

——霍光的事業線終於被她修複了不少。

她趁熱打鐵:“陛下召見我是不是想問麵試事宜?不若讓阿光分說如何?他也參與了全過程的。”

劉徹說:“可。”

正好讓他瞧瞧,去病的弟弟成色如何。

霍光看了江陵月一眼,似乎在責怪她把表現的機會推給自己。然而他到底是天生的政治家,不會矯情地來回謙讓,而是抓準機會,爭取給劉徹留下好印象。

他口齒清晰,敘述的口吻平靜卻不讓人覺得無聊。即使提到太醫令的刁難時也不疾不徐,殊無怒氣流瀉。

劉徹見了,不由暗暗點頭。

是個可造之才。

霍光講了約莫半炷香功夫,才緩聲道:“……至於麵試的內容,都是陵月想出來的。陛下若是有興趣的話,不妨細問她。”

江陵月:“……?”

皮球,怎麼被踢回來了?

劉徹自然看得出他們彼此的謙讓之意。他也並不惱怒,反而覺得有意思。然而無人察覺之處,霍去病眼底微沉,不自覺撚了撚手指。

“江女醫,那就你來講講吧。你到底問了他們什麼問題,能把那一個個醫士考得仰倒了?”

江陵月無法,隻能將三個問題複述了一遍。

許是這些問題太過超前,殿中靜默了一瞬

“……倒是有些意思。”

劉徹沉吟的片刻:“頗有些像名家之辯學。仲卿,你覺得呢?如果是你,你是會斬首,還是會留著那囚犯?”

衛青聽了問題後就支著下巴陷入沉思。突然被劉徹點名他也不慌,徐徐道:“臣會選擇殺了囚犯。”

“不過,臣會問清這世間門還有沒有他掛念的人。若是有,便留下一些財物聊做補償。”

“哦?”

劉徹挑了挑眉,似是對答案並不意外:“不愧是朕的大將軍,果然是宅心仁厚。”

江陵月也覺得衛青的回答很符合他的人設。旋即,她就聽見劉徹問道:“那去病呢?你是如何作想的?”

霍去病毫不遲疑:“我會殺了那囚犯。”

“沒有補償?”

“沒有。”

霍去病頓了一下:“慶春,賞夏,罰秋,刑冬。*秋後問斬,本就是陛下的仁慈。早在他們判刑的那一刻,就該死了。”

他說話的語調不疾不徐,卻冷酷得近乎漠然,使人平白令人心生凜然之意。

江陵月身子微震了一下。

她印象中的霍去病,是功勳無雙的帝國雙璧,是早亡的軍事天才。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對她很好的人。

然而,直到此刻她才意識到,霍去病的殊榮是從何而來。

殺戮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

就像祁連山頂的雪,純潔、無暇、高不可攀,但也……很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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