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自己的想法講給霍光聽,隻得到後者不讚同的神色。
“陵月,這也太暴殄天物了!”
“嗯?”
霍光哭笑不得:“真不知道你從前在……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把鹽撒在路麵上,這和白白送錢有什麼區彆?還不如發些鹽給黎庶們,好歹他們能吃到嘴裡。”
“哎呀,是我傻了。”江陵月一拍腦子。
她差點忘了,鹽在西漢可是一種很珍貴的資源。不久後就要加入官營壟斷物資的行列。
如果她大喇喇地撒鹽,劉徹要找她算賬的。
“那就多買點鹽,再多準備點粟米。咱們義診的旁邊支個粥攤,給吃不起飯錢的人施粥。”
“至於道路的話,官府應該會派人鏟雪吧?”
霍光搖頭:“不會。”
江陵月歎氣,但也並不感覺意外:“那就每條街上雇幾個人,讓他們去掃大路上的雪。”
霍光從前是平陽郡小吏之子。沒少和當地的官府人員打交道。可他也從沒見過誰這麼貼心,把災前災後的方方麵麵都考慮到了:“陵月你這樣做,就不怕惹得官府嫉恨?”
江陵月滿不在乎:“他們又不能當麵找我算賬。而且以什麼名義,我做得太好了嗎?”
九卿級彆的高官們,她又不是沒得罪過?
迄今為止,也沒什麼嚴重的後果。
霍光很無奈:“好吧。”
但他知道,江陵月本就是這種人。她對百姓有著近乎慈悲的、一視同仁的同情。即使是醫者的身份也不能解釋其全部——霍光以前見到的醫者,沒一個有她這般的柔軟心腸。
有時候,他也會忍不住想,江陵月從前所在的……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呢?
她看不慣人間,所以才會下凡?
人人都秉性善良、生性同情。會自發地、不求回報地對彆人好。所以那個地方才會惹得萬人向往,被稱之為“仙界”,而不僅僅是住民都因為法力高強?
江陵月要是知道霍光腦海裡的想法,肯定要敲他的腦殼了。
這孩子,整天在瞎琢磨什麼啊?
她就是普通地賑災好麼?
沒辦法,即使在儒家學說風行的封建王朝,慈善救災活動都已經很普遍了。無論官方還是民間,修橋鋪路、救災施粥都做得有模有樣,自成規模。
但是漢朝……
儒家思想還沒深入人心呢。指望統治者能發一發善心,哀民生之多艱,是近乎天方夜譚的事情。
她就隻好頂上了。
“這些東西你看著采買,要是預算有不夠的地方,你就去找阿瑤,從我的私賬上麵出錢也行。”
江陵月現在的身價已然不菲。
但她平日裡沒什麼多餘的開銷,錢放在府庫也隻能積灰。
倒不如用在有意義的事情上。
霍光保證道:“陵月,有我在你就放心吧。”
江陵月跟他比了個手勢,就匆匆離開了。她要去通知學生們義診的事情,看有誰願意報名參加。
“你們都想去?”
出乎意料的是,全員皆興致高漲,沒有一個退縮不情願的。就連那些日日在外奔波,忙著醫療衛生科普的也不例外。
江陵月頓感老懷大慰。
——嗯,看來這段時間真沒白教他們。
“那你們就分成幾個組,由先生們帶領著去義診吧。科普組的人也跟上,由殳玉照管。我會去每個地方巡視的。如果有什麼疑難雜症解決不了的,可以叫我來看。”
江陵月曾經聽過很多關於門診實習生“搖人”的故事。沒想到有朝一日,她也有機會成了被搖的那個人。
大雪一刻不停,下了整整兩日。
第天就是朔旦的前一天,新雪初霽的日子,不少躲在家中避雪的長安百姓才出了門。
他們卻發現,街道儘頭多了不一樣的東西。
幾丈有餘的麻布搭成長棚,遮蓋了一方的天地。棚中不僅點著炭盆,還熬著一鍋熱氣騰騰的粥。
寒冷的天氣裡,鍋上的白霧格外清晰。
街邊的住民不解其意。就有膽大的漢子闖入棚中,吊起凶凶的眉毛問道:“喂!你們是乾嘛的?作甚在我們街口搭棚子?信不信一會兒我把裡正叫來?”
入棚的一瞬間,一股暖意撲麵而來。
被大雪凍了兩天的漢子差點哭出來——媽呀,這也棚子裡頭太暖和了,暖得他都不想走了。
但未免恐嚇的效果太差,他一張臉仍緊緊繃著。
逆料,那棚中的女子不僅沒惱,還給命人給他端來一碗熱粥:“我們是來義診的。”
插筷不倒的粟米粥氤氳著騰騰的熱氣,說不出的吸引人。冷了兩天的大哥沒忍住誘惑,懟著碗沿吸溜了一口。
媽呀,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