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學生們“啊”早了。就在第一個來探問情況的漢子家的屋裡,第一場轟轟烈烈的盤炕行動展開。
江陵月塞給了他一小筆錢,他就爽快地同意了一行人來自己的家裡麵盤炕。
漢子笑得眯起了眼,對意料之外的收入很滿意。麵對江陵月的歉疚,他也隻道:“你們隨便造作!大不了弄壞了,我就用這錢再買一張床,還能剩下不少哩。”
他這麼說,江陵月心理負擔少了許多。
他拍拍肩,示意霍去病大膽施為。
沒有水泥,盤炕的土就用黃泥來代替。黃泥先摻了砂石,又摻水和草木灰攪拌均勻後就擁有了十足的粘性。用來盤土炕最適合不過。
霍去病雙手直直伸進泥裡,一使力,再拔出來。露出袖外的一截小臂,立刻沾上土黃的色澤。
江陵月看得皺眉,心中兀地生出幾分後悔來。
殺匈奴的手,如今卻泡在泥巴裡。
但她不可能隨意叫停,一咬咬牙,乾脆蹲下身子也把手插進黃泥中,和霍去病一起用力攪拌。冰涼黏膩的泥巴觸感,一瞬間門也覆上了她的手腕以上。
“陵月。”霍去病的語氣有點重:“你站著,這事讓我來。”
江陵月卻說:“我倆一起。”
她也不是沒有正經理由:“你乾活我看著,這不像話。而且隻有你一個人的動作太慢了,要是攪拌得不到位,泥巴還要再醒上一天,一直到朔旦的。”
言外之意,如果執意一個人和泥,霍去病就隻能被迫明天再得到答案,那他今天一天白乾了。
霍去病仍是皺眉,但沒再阻止。
四手齊上的效率不在話下。新挖出來的新鮮黃土黏成一團、不見孔隙,不用等待發酵就能直接用。
“呼……”
江陵月直起身子,看著自己的成果,輕輕鬆了口氣:“這個粘度,應該可以直接盤了。”
學生們立刻上前:“那我們來?”
“不,我來。”
霍去病洗淨了手,又擦了下,才接過圖紙看上幾眼:“你們隨祭酒在一旁看著就好。看一遍就能學會。”
嗯,他已經會了嗎?
江陵月還沒回神,就見霍去病動作飛速,把黃泥沿著從前布床的地方一圈圈抹平了起來。
“通風口、排煙道、通氣孔……”
江陵月驚奇地發現,她念叨的這些,霍去病搭建的框架上都存在。顯然,他不是看不懂圖紙的人,相反更像開了透視掛。隻肖一眼,就能把圖紙分毫畢現般化作現實。
他握慣了環首刀的手意外地靈巧,凡是被砌好的牆,平整地如同刮過一層膩子似的。
“我還是嘀咕他了啊……”江陵月心想。
即使放在現代,這也是,土木大佬級彆的人物啊。
但霍去病從不聲張,仿佛根本不值一提。
“撲好了。”約莫半個時辰過後,霍去病突然站起身來,一麵靠牆的土炕出現在眼前:“還差一條煙道,由主人家自己決定鋪在哪裡,其他的都沒問題了。”
霍去病說的沒問題,往往是真的沒問題。
即使讓圖紙的發明者本人來看,他有些動作雖然不甚熟練,但成品也挑不出一點兒毛病。
學生們紛紛湊了上來:“那現在炕裡麵能生火了麼?”
江陵月搖頭:“要再陰涼處放上起碼三天,等黃泥徹底乾了,才能使用,不然泥沒乾透,炕容易塌掉。”
“好吧……”學生們有點失望。
他們還想看看土炕的效果呢,沒想到還要等上三天。江陵月見了不由得安慰道:“義診也是三天結束,剛好你們可以看。”
想了想,她又掏了筆錢給屋主。
“這些錢,你也拿著。”
“不不不,之前您已經給過了,怎麼又給啊?”漢子忙不迭把錢送了回去,卻被江陵月拒絕了:“這是您家這幾天不能睡在舊床上的補貼。還有,以後要是土炕好用的話,街坊鄰居們也會來參觀,勢必會打擾到你。這些錢就當提前補償了。”
“好,好的吧……”
一番話說得漢子無法反駁,隻能把錢收下,但他的神情卻輕鬆了不少。
一筆意外之財,能讓他日子好過不少。
江陵月又細細把炕的用法告訴了漢子,末了道:“三天後你就試試在炕裡麵生火,看看能不能用。我也會再來一趟,有什麼問題那時候說。”
“好!”漢子搓了搓手,語帶憧憬道:“您要說的是真的,這玩意真這麼好用,我們白天也能熱熱乎乎的待著。”
便在這一刻,佇在一旁的霍去病突然開口。
“陵月。”
他喊了她的名字。
很奇妙,雖然霍去病再沒說什麼,但江陵月卻聽懂了。也就意味著,那個時刻終於要來臨。
“我們出去說吧。”
江陵月說完還不忘囑咐學生:“你們繼續去棚子那一片,給排隊的人宣講下《衛生與健康》。”
“哎,好嘞!”
這一回,學生們卻沒有再八卦什麼。
因為他們敏銳地發現,他們的祭酒和冠軍侯都麵色嚴肅,腳步凝重,恐怕是有正事要商量……吧?
行至一處無人之地,江陵月停了下來:“就在這說吧。”
霍去病:“好。”
他漆眸幽深,沒由來地懾人心魄。與他對視者,幾乎要被吸進這雙眸子裡:“陵月,我心悅於你,你是怎麼想的呢?”
江陵月心跳促了一拍,吞了口口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