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世有一個不成文的猜測。劉徹當初建造上林苑,也許遠不止為了享樂。竇太後把持朝政之際,他與一乾年輕的侍中們終日縱馬周遊。除了遊獵之外,更可能是在研究騎兵作戰的戰術。
所以衛青一上抗匈戰場,便展現出與前代所有人都截然不同的軍事素養。或許一切並非巧合。
這裡能誕生出馬鞍和馬鐙,一點也不奇怪。
當然,馬蹄上再配一副馬蹄鐵,就是完整的三件套了。
江陵月思及於此,心理負擔總算減了不少。再加上眼前的馬看起來十分溫順,她便對霍去病道:“我騎這一匹試試。”
“我護著你。”霍去病道。
這匹馬也是種群中較為高壯的,馬背與江陵月的脖頸持平。霍去病剛想把人扶上去,便見她利落一個翻身,上了馬背。
霍去病:“……”
他默默收回了半空中支起來的手臂。
江陵月摸了摸馬背上的鬃毛,有種說不清的熟悉。好奇怪,她分明是第一次騎馬,但是四肢卻意外地協調極了,毫無不知如何擺放的困窘。甚至於,她有一種自己馬上就能策馬起飛的錯覺。
她也確實這麼做了。
“駕——”
一聲高呼後,溫順的馬兒向前一蹬,一人一馬頓時飛出去好遠。
冬日的冷風撲上江陵月的麵頰,又吹散她的鬢發。她整個人懵懵的,不明白自己哪裡來的的膽子,身邊無人看護的情況下,第一次騎馬就敢一個人驅使馬兒狂奔。
偏偏,她還如指臂使、如魚得水。
就像……就像當初莫名聽懂了西漢官話一樣。
難道,這也是原身的身體記憶?
江陵月突然想起來,原主其實是趙人啊。趙國尚武的風氣從戰國就開始了,至今沒有消散。
也難怪原身當初一個小女子,就敢孤身一人從趙國出逃到長安,沒點本事在身上怎麼行?
騎術非凡,難怪藝高人膽大。
隨著馬兒越跑越遠,江陵月的肌肉記憶也漸漸蘇醒。她越來越感受到馬背上的自由暢快,甚至有種連血液都奔騰湧流的感覺。
“蕪湖——”她興奮地叫了一聲。
直到身下的馬兒微微喘氣,江陵月才勒住馬韁停下,慢慢散步到一開始的地方。
霍去病仍在原地等她,目光溫和,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軍侯!”
江陵月利落地翻身下馬,一邊理著淩亂的鬢發,一邊含笑問他:“軍侯覺得我騎術怎麼樣?練上三個月足夠上戰場嗎?”
霍去病無奈地望著她——明知他會說什麼,還偏要問。
但他還是把人半攏在懷,修長的手指溫柔地理著她垂落的鬢發,放緩了聲音:“陵月的騎術不須再練,更勝軍中宿將。”
頓了頓,又道:“之前何須如此謙虛呢?”
江陵月:“嘿嘿。”
現在的她,可和之前色厲內荏的時候大不一樣。有了原主的騎術傍身,她已經完全抖起來了!
“那軍侯同不同意我隨你一遭去前線?”
霍去病能怎麼辦呢?
隻能由著她了。
原主的騎術堪稱爐火純青。不過她穿來後,整整大半年的時間不練,肯定還有生疏的地方。江陵月順勢留在了上林苑,每天騎馬幾個時辰,試圖達到原主的巔峰狀態。
閒下來的時候,她順便做起了給馬兒釘蹄鐵的活來。
每一枚馬蹄鐵,都要鍛造得切合蹄子的形狀,給馬安上才能事半功倍。這可不是個小工程。
索性上林苑本就有管理馬具的有司,麾下養著不少鐵匠。接到霍去病的命令後,他們全力上陣,一時間進度也煞是喜人。
因為這個,江陵月還發展出了一項副業——給馬兒釘蹄鐵,順便剪指甲。
馬蹄是由三四厘米厚的角質組成,角質中沒有神經,與人的指甲類似。所以釘蹄鐵時,它們並不會感覺疼痛。
相反,若是不定期修理這層角質,戰馬們反而會倍感不適,甚至有壞死脫落的風險。
霍光來時,看到的就是江陵月給馬兒修指甲的一幕。
她穿著厚厚的麻衣,正悠閒地吹著口哨。手下一把剪刀、一枚鐵片正運作如飛,發出“呲啦啦”的解壓聲音。
與此同時,沾滿泥土、塵垢的馬蹄也很快變得光潔如新。
霍光:“……”
他出發來上林苑之前,陛下百忙之中特意傳召過他一麵。言語之間隱晦暗示,讓他打聽這段時間,他阿兄和江陵月在上林苑到底忙了些什麼。
九五之尊既八卦且擔憂地道:“這日日處在一塊兒,不會連孩子都有了吧?”
霍光來前做好了吃狗糧的準備,結果看到這麼個熱衷給戰馬修指甲的江陵月。
……他阿兄卻不見人影。
霍光心累地扶額:陛下,我感覺您想多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