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月以手支撐著下巴,側過臉去,眼波盈盈瞧著霍去病:“怎麼了呀軍侯,你是不是害怕了?怕我在陛下麵前拒絕和你結婚?”
“那你猜猜,我最後答應沒?”
那得意的模樣,真是說不出的有恃無恐。同在一個屋簷下住得久了,江陵月也漸漸沒了從前的拘謹。若是從前,她聽了肯定會不好意思的。但現在也能反將一軍,打趣起霍去病來。
“莫鬨了。”
霍去病的眼底劃過一絲無奈,手上的動作卻半點不停。先把挑好刺的雪白魚肉沾勻了醬汁,又夾到了她的碗裡。
魚是從昆明池中撈來的。現在,長安正值冬日最嚴寒的一段時間,氣溫足有零下十幾度,偌大的湖麵不少地方都結冰了。
這讓劉徹發現了新大陸——他竟然愛上了冰釣活動。每天沿著池水找一處冰厚的地方,鑿冰打窩、垂釣得不亦樂乎。釣上來的魚自己也不吃,全都分給了親近的臣下,今天出現在江陵月和霍去病餐桌上的,就是其中最大的一條。
第一次聽說的時候,江陵月的神情微妙地扭曲了一下。都說男人養胃之後,就會瘋狂愛上養生和釣魚,難道劉徹這時候已經不行了?可不對啊,曆史上,他六十多歲高齡還能讓鉤弋夫人生出了劉弗陵。
思來想去,江陵月隻能歸結中年男人的浪漫吧。就連尊貴如劉徹,也逃不開定律。
她一邊想著,一邊撚起魚肉一口啊嗚掉。不得不說,魚肉本身鮮嫩絲滑,裹上蛋清液後下鍋煎熟,味道其實很不錯,有種野魚特有的鮮甜。
野生魚唯一的缺點就是刺多,但奈何霍去病眼尖手快,二兩下就能處理得乾乾淨淨的,不停地往她碗裡送。
“慢點……不對,你也自己吃點啊!”
手上筷子不停地吃了好一會兒,江陵月漸漸吃不動了。但新鮮的魚肉還是源源不斷送來。她感覺不對勁,再定睛一看,霍去病自己的碗中卻是空空如也。
“怎麼全給我了,你自己也吃點啊。”
霍去病聽話地停下了挑刺的筷子,施施然道:“我不愛吃魚。”
“真的假的?”
江陵月不信,上下把人打量一番。魚肉那麼好吃,還會有人不喜歡?該不會是讓她吃得心安理得的托辭吧?
她半開玩笑道:“那你征南越該怎麼辦呀?南方的河流水道很多,等到軍糧吃完了,肯定要撈魚補充點營養的。難道軍侯你就在一邊乾看著麼?”
霍去病的臉上一瞬露出一言難儘的表情。雖然轉瞬即逝,但還是被敏銳的江陵月給捕捉到了。
看來,他是真的不喜歡吃魚……
江陵月的心口忽然像被摜了一下,說不出來的酸軟。原本對魚敬謝不敏的人竟然儘心儘力給她挑魚刺,但她呢,光顧著自己埋頭享用美味了,哎。
她一邊給人夾菜,把霍去病的碗也堆得滿滿的。一邊卻盤算著,要不給他多做點耐儲存的小零食,當成路上的軍糧?
霍
去病喜歡吃什麼,她還是知道的。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外表看起來冷肅嚴酷的冠軍侯竟然是個鐵血甘黨。江陵月知道之後張著嘴訝異了許久,但細細想來,一切也並非無跡可尋。
她第一天來到大漢,從馬車上醒來時,喝的蜜水,吃的甜糕是從哪裡來的呢?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那就準備點甜味的小零食好了!
她正思考的時候,霍去病慢條斯理地把碗中的食物一一用完,旋即又用濕潤的帛布擦拭過薄唇,動作說不出地行雲流水。
末了他才道:“必然是答應了。”
“什麼答應了?”
江陵月下意識地接話,旋即才反應了過來,原來是她一開始問霍去病,有沒有答應讓劉徹主婚的事情。話題被岔開得太久,連她自己都忘了。
沒想到霍去病還記得,還一猜一個準。
“你怎麼知道的!”
江陵月可沒錯過霍去病晦暗不明的眼神。正是因為她看到了,所以才起了壞心,想逗弄逗弄他,就像他從前逗弄自己一樣。
“這也不算什麼秘密。”霍去病輕笑了一聲:“我和舅舅都知道的,陵月對陛下,時常有些懼怕之意。”
“噗!”
江陵月差點一口水沒嗆出來。這是什麼理由,就因為她害怕劉徹,他提出的什麼要求自己不敢拒絕麼?
她愕然地望向霍去病,發現他好像還真是這樣想的。劍眉微挑,眼底滿是自信之色,和一絲不仔細看就會錯過的笑意。
江陵月捂住心口,做出一副痛苦萬狀的表情:“軍侯你居然……”
猜對了!
她還真的沒拒絕!
理由也正是霍去病說的那樣。劉徹主動提出要給她主婚,還特意強調了這是難得的殊榮。她可沒給老虎拔毛的強大心理素質,說陛下,要不還是算了吧。
但讓江陵月鬱悶的,不是霍去病猜對了,而是獲得答案的角度實在太清奇。她皺巴著一張臉,唇角也往下垂:“就那麼明顯嗎?我怕陛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