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1 章(2 / 2)

江陵月隻是順嘴回了一句,把全部的心力都放在了病狀之上。然而,當她的目光挪動到病因處之後,腦子才一瞬間回神,為什麼係統會這麼說了。

肺炎,和手部的傷口感染。

而係統之所以說她幸運,是因為……這兩樣病狀,在西漢是不治之症,但都可以用她新製作出來的青黴素治愈。

感謝上蒼。

江陵月在心裡由衷道。

通曉了噩耗之後,她不是沒埋怨過自己,為什麼就那麼執著於研發青黴素,而不是陪在霍去病的身邊?

是不是她隨軍南征,把人看顧得仔細些,這個人就不會生死未卜躺在地這裡。

但是,如果沒有一支救人命的青黴素在手,她麵對這樣的霍去病,是不是也會束手無策,病急亂投醫呢?

所幸,所幸,她趕了過來。而且手中帶著能治好他的藥。

一時間,軍帳中的所有人,包括楊仆在內,都緊緊盯著江陵月的臉。見她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後,路博德迫不及待地問道:“怎麼樣?景華侯?軍侯可能治?”

“能……等等。”

江陵月突然想起來什麼。方才她大喜大悲過於激動,竟然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皮試!

有的人對青黴素過敏。一旦注射會導致過敏性休克,甚至有致死的風險。

她怎麼把這個給忘了?

隻能寄希望於老天保佑,霍去病不是那個萬裡挑一的倒黴蛋。

於是,眾人眼睜睜地看著江陵月又皺了皺好看的眉頭,連帶著他們也跟著緊張。

路博德、親兵們和江充自然希望她能救醒霍去病。楊仆則已經知道無論霍去病是死是生,他都注定難逃一劫。但秉著死也要帶走一個的心態,他自然不希望霍去病沒事。

可惜,事實讓楊仆失望了。

隻見江陵月嫻熟地箍住了霍去病的手腕,將之抬起彎曲,把注射液極小地注入皮下中。耐心等待半個時辰,見他皮膚表麵光滑一片,這才大刀闊斧地注入血管中。

然後,她把霍去病的衣服套上,手臂原樣放入衾被之間。

“好了。”

“好了???”

眾人皆是不可置信。他們還以為江陵月會有什麼驚天地泣鬼神之舉。

誰能想象,她竟然就這麼舉重若輕?

路博德小心翼翼地問道:“這就好了?真的好了麼?”

“嗯。”

青黴素的強力藥效不需要多言。尤其是這裡是西漢,一個抗生素尚未被濫用,甚至尚未被發明的時代。

江陵月一看這些人的表情就知道他們在想什麼,無所謂地扯了扯嘴角。

看起來是舉重若輕,實則每一步蘊藏著她許久的心血。前世在門診實習時的注射手法,數度製備卻慘遭失敗的心酸沮喪,還有一路上風餐露宿的艱辛。

這些,都不足外人道耳。

“你們都辛苦了,這裡留人守著軍侯,其他人都去休息吧。”

江陵月注射完之後,一陣虛脫感就若有若無地攀了上來。她揉了揉眉心,心臟突然傳來一陣不舒服。

趕路的後遺症,終於姍姍來遲。

即使她還想在這裡看著霍去病,理智卻強迫自己去休息。她是唯一靠譜的醫生,要是連她也倒了,其他人又該怎麼辦?

路博德小聲稱“是”。

眾人一看,樓船將軍大勢已去,伏波將軍也表現出聽從的態度,也認下了江陵月的話,留下靠譜的人看守在軍帳中,其餘的全都四散休息去了。

唯有那個南越女巫杵著不動,一瞬不瞬注視著江陵月,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喂,你剛才是在給榻上的那個人招魂麼?”

江陵月看了人一眼,沒說話。

那女巫見她不答,又問:“你剛才說的那句,又漢人要借我的手害人是什麼意思?”

“你的招魂法,可以交給我麼?我可以用我的法子來換。”

江陵月方才隻是看這個姑娘是被楊仆騙來的,所以沒有追究。現下見她不依不饒了起來,重重歎了一口氣:“我現在很累,有什麼事能不能等我休息好再說。”

“……好吧。”

南越巫女明顯沒有被這麼拒絕過。愣了一下才答道。

“我們走吧。”

她招呼了一聲隨從們,跟在江陵月的後麵出了營帳。

“漢人的巫術真神奇。居然隻要靜靜坐在那裡等一會兒就好了。我也要學,等學會了,就不用每次跳舞累個半死了。”

前麵的江陵月:“……”

這倒黴孩子。

她平生和封建迷信勢不兩立,卻沒遇見過這麼……的神婆。

強行忍住回頭與人辯論的衝動,江陵月快步地朝前走去。

直到身後丁零當啷的金屬片碰撞聲遠了,她的腳步才慢了下來。

孰料,卻遇見一位意料之外的人。

“符離侯,找我有事麼?”

江陵月稍稍愣了一下,疏離地打了個招呼,眼底卻是一片冷然。

路博德確實不愧他迷弟的頭銜,據江充的證言,和江陵月今天觀察的他的表現,這人的心還是偏向霍去病的。

但江陵月卻不能釋懷,作為主事者,麵

對霍去病的昏迷時,他卻采取了最保守、也是最糟糕的一種處理方法。

拖。

江陵月不明白,他是覺得拖下去霍去病就能自己轉好?還是說怕消息傳回長安,劉徹會怪罪?

她也懶得探究這人的心路曆程。等霍去病醒了之後,由他自行按軍法處置就是。

路博德似乎也看懂了江陵月的冷待,無奈地笑了笑:“是有一件事要告知您。”

“什麼?”

“不知您的兄長可告訴過您,軍侯中途從昏迷中清醒了一次,可惜隻有小半個時辰。”

“知道,怎麼了?”

路博德也不再賣關子,從袖底掏出一疊厚厚的帛書:“這些是軍侯在半個時辰寫成,轉交給我的。他說這些要在他故去後,按照人名轉交給相應的人。”

“軍侯還說,如果您來了,就讓我把這些都托付給您。”

路博德露出一個苦笑。就是這句話,讓他知道自己犯了多大一個錯誤。連軍侯都是盼著景華侯來的,他呢,壓根沒去請。

幸好,江充未雨綢繆。

“托付給我?什麼意思?”

“要拆要毀,還是按照姓名交付,都看您的意思。這是軍侯親口說的。”

江陵月當然要拆。

既然霍去病都這麼說了,她拆得也毫無心理負擔。萬一有什麼機要,她還能及時處理。

當然,這不代表她對霍去病的“遺言”沒興趣。

第一張帛書,是寫給路博德的。如果她沒有來,它大約會在霍去病死之後才重見天日。

上麵隻有寥寥數個字。

殺楊仆、整兵攻滇。

下麵蓋了一個霍去病的私印。

江陵月既意外也不意外。即使隻在清醒時的短短數刻,霍去病也察覺了楊仆的不對勁之處。

但是,他沒有選擇立即動手。主帥連日昏迷,再盲目地處置副將,隻會平白讓軍心搖蕩。他們剛攻下南越,立身未穩,不敢這麼輕舉妄動。

隻有霍去病死了,漢軍變成一片哀兵,拿始作俑者祭旗,才足夠名正言順。

攻滇的成功率大大增加。

江陵月一瞬間捏緊了紙——怎麼會有人連自己的死都算計在了兵法裡!

另一方麵,這也是霍去病給楊仆的一個機會。換句話說,如果他沒死的話,也能反向證明楊仆的清白。

可惜,楊仆本人是個不中用的。被找來的巫醫反將了一軍,倒把自己錘死了。

也是他自己眼瘸,滿以為南越地方偏遠,人也就愚笨。也不想想,巫醫本就是一方水土的信仰所在,沒幾個心眼子怎麼混得下去?

江陵月毫無同情心地扯了扯嘴角。

——活該。

下一封,帛書的封口處赫然寫著“陛下”兩個字。

是給劉徹的。

江陵月猶豫了一下,還是將之拆了出來。出乎她的意料,本以為是許許多多的軍機要事,沒想到隻有薄薄一張紙。

“南越既服,諸夷伏首。臣毋負陛下之所托,此身歸去亦可慰矣。

父長親朋,皆有安處。唯念陵月,孑孓世間,望之何忍哉。萬望陛下視如吾妻,多加看顧。去留嫁娶,皆由之所願。

臣去病死拜。”

江陵月一瞬間攥緊了手指,把帛書捏出一道深深的折痕。

“景華侯?景華侯?”

在路博德略顯驚慌的呼聲中,一直沒落下來的眼淚,終於姍姍來遲,洇在了霍去病鐵畫銀鉤的墨痕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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