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4 章(1 / 2)

劉徹登時意識到,這是一個夢!他現在正處在自己的夢境之中!

劉徹做過很多離奇古怪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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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夢見過燭陰夔龍等威風凜凜的異獸上天遁地、呼風喚雨,亦見過梅胎雪骨的九天玄女,自稱西王母引他共赴長生。

從前的劉徹,對夢中的場景深信不疑,幾度駕臨蓬萊,極儘追求之能事。

當他相繼遇見李少翁和江陵月之後,夢中的仙神就漸漸遠遁而去,也不知是不是犯了什麼忌諱。

直到江陵月親口告訴他所謂的“黑暗森林”法則,仙神之流亦非良善之輩後,這些看似光輝熠熠、瑞氣千條的生物一夜之間變得麵目可憎,擾得他夢裡也不得安寧。

漸漸地,隨著四麵疆域歸於大漢,劉徹那一顆求仙之心也淡了。

那些玩意也不再出現,他也能做一個好夢。像今日這般的噩夢,還是許久以來的第一次。

劉徹明明清楚地知道,這是一場夢,卻無法清醒地脫身。

他動了動身子,才發現自己竟沒了形體,隻如一縷孤魂般飄浮在空中,以局外者的視角俯視著人間。

他卻沒工夫感到新奇。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此刻便是……霍去病離去的那一日。

另一個扶著棺木的劉徹神態雖疲憊不堪,樣貌卻比現在的他年長不了幾歲。這個發現讓遊魂形態的劉徹心下一個咯噔。

——難道說,霍去病去世的時分,離當下其實並不遙遠?

這世間,還有江陵月治不好的病?

這個發現讓劉徹猛地一驚。他不敢保證眼前所見到底是是幻象,還是未來會發生的事實。

於是,他連忙側耳細聽,不錯過混亂的冠軍侯府中的每一個細節,好從中推斷出霍去病的死因,準備醒來後記下來,講給江陵月聽。讓她未雨綢繆,早做準備。

一邊仔細觀察著,劉徹卻發現了一件更加可怕的事情。

江陵月,不在此地。

“不在”的意思是指,她不僅沒出現在冠軍侯府上,甚至連旁人隻言片語的交談中也。作為實質上的冠軍侯府女主人,缺席了如此緊要的場合,婢女、官員、乃至另一個他,就連半句都沒有過問。

……就好像,她從沒有在這世間留下過痕跡。

劉徹的心臟倏然被什麼東西抓緊了。

他眼睜睜看著另一個劉徹夜裡翻來覆去、痛不成眠。先從邊境的五郡遣來鐵甲軍為霍去病送葬,又把他的塚修成了祁連山的形狀,以紀念其功績。

然而逝者已去,再多身後的哀榮也無可改變這個事實。

一夕之間,霍去病身邊的人都像是老了十歲。另一個他是,衛子夫衛青姐弟亦是,就連劉據的眼眶也連續紅了幾日,卻不敢讓人看到。

飄浮在空中的劉徹卻是滿目迷茫。除了真切的痛楚之外,他更是在想,他為什麼會看到這些?是誰讓他來到這個夢裡,究竟有什麼用意?

很快,他

就知道了答案。

十年的光陰,在夢中不過是幾個呼吸。很快,劉徹就看到垂垂老矣,不再康健的衛青。那一年,天子巡幸泰山的計劃甚至比以往提早了數月。但死生不可逆,大司馬大將軍還是抵不過撒手而去。

另一個他是如何痛苦,如何悲傷,劉徹已經不想看了,他隻覺得眼前一片恍惚。

衛青去了。

那他呢,太子呢,大漢呢?

劉徹這才發現,此前,他竟然從來沒想象過,沒了衛青之後的大漢是什麼樣子。

他再也沒有一個年號超過五年。

衛青離開後的第二年,匈奴也陳兵於邊境、蠢蠢欲動。可另一個劉徹準備反擊之時,卻發現滿朝的將軍沒一個可用之人。

以至於他後來發兵征伐大宛之時,不得已任用了另一位寵妃的兄長。

劉徹飄在空中,冷眼旁觀——

都什麼玩意兒?

閱將無數的他,自然知道這位充其量不過校尉之姿,再往上一步都是托大了。另一個劉徹不會看不出來,可惜,滿朝之中竟找不出幾個天姿比他更出色的。

沒辦法,隻能捏著鼻子用。

衛青和霍去病,仿佛象征著劉徹一朝的武運,當他們離開之後,大漢便如同一隻虛弱、疲敝無比的巨獸,再也不複元狩年間的威風凜凜、所向披靡。

頂著巨大的傷亡,李廣利慘勝大宛,榮封海西侯,邑八千戶。儼然是下一個衛氏。

李家人一時風頭無二,劉徹卻飄在空中,看得眉頭直皺——另一個他這般恩榮李家,讓太子該如何自處?

更讓劉徹皺眉的是,堂堂衛氏,許多人臻於富貴,卻碌碌無能,圍繞在太子身邊當吸血鬼。偌大的朝堂上,能給太子撐場麵的人,也就一個他的姨父,丞相公孫賀。

而公孫賀,明明是早就被他淘汰出局,打發去守衛邊疆的人。

他不禁痛罵另一個劉徹老糊塗,放任這樣的場麵繼續下去,早晚會出事的!

沒想到,果真出事了。

始作俑者不是李氏,竟是他自己。

劉徹眼睜睜地看著另一個自己病中糊塗,竟相信了巫蠱鎮魘的說辭,把兩個親生女兒毫不留情地處死。繼而相信了江充常融的鬼話,相信了太子意欲對他不軌。

於是,他放任這群人去清算皇後和太子,以至於後者不得已起兵反抗。李氏和劉屈氂更是從中作梗,長安城的血色蔓延了整整五日,堂堂大漢的都城成為了一座死地。

劉徹在空中冷眼旁觀,忍不住去問另一個甘泉宮中,垂垂老矣的他。

你是真的不知道,放任宦官酷吏搜宮,會發生什麼嗎?

你是隻想清除衛氏的毒瘤,還是……果真對太子本人有所不滿?

劉徹試圖代入另一個自己,發現連他也不能回答。

可惜,現在的他隻是一道遊魂,什麼也阻止不了,隻能眼睜睜看著滿頭白發的衛子夫麵對廢後詔書,一臉平靜而決絕地自儘。

看著他放在心尖上的太子被迫逃亡出長安,吃糠咽菜一個月有餘,最終被他的人生生逼死在湖縣。

看著出生不足一年的皇曾孫被迫入獄,幾度險象環生,若非被好心人救下,也要在有心人的算計之下命喪黃泉。

劉徹倏然驚醒。

他甚至沒看到自己的死期,就醒了過來,但他對那也無甚關心了。

掐指一算,劉據三十七歲之時他已經六十歲有餘,眼見著還有活頭,遠遠超出先祖們的平均壽命。

劉徹本該高興的。

這一刻,卻頭一回質疑了自己。是不是壽命太久也不是一件好事,時光難道真的會消磨父子之間的情分,使彼此變為陌生人?

劉徹躺在床榻上,大口喘氣。

“陛下?”

身側的衛子夫,掙紮著睜開了眼睛。她一貫覺淺,隻被劉徹的幾個翻身就驚醒了。

“陛下可是還在憂心去病……不對啊,去病不是說已經沒事了麼?”

半夜驚醒的衛子夫理智還沒完全歸位,說出的話也迷糊糊的,不複從前的滴水不漏。

在昏暗的燭火之中,劉徹凝望著這張熟悉的美人麵,沉默了良久。

夢中那張蒼老的、滿是皺紋的臉一瞬浮現在眼前。即使被逼入了死局,也是滿臉的平靜決絕。

麵對廢後的詔書,她竟然那麼平靜地選擇了自裁,乾脆利落、不留痕跡。

從前的劉徹,隻覺衛子夫和她的弟弟性情並不肖似。一者性格溫柔如水,一者在戰場上說一不二、所向披靡。

然而他卻忽略了,大將軍在平日對待周圍的人,亦是溫柔體貼得不像話,與其姐如出一轍。還有衛子夫,當她被迫舉兵時,亦是透出了骨子裡的剛烈果決。

還有太子……從前他還覺得據兒性格過於平和仁弱……

他們的身上,究竟流著衛氏的血啊!

昏暗的燭火映在他那張複雜的側臉上,劉徹又是幽幽的一歎。

明明知道這對母子未來會造反,可是麵對這張熟悉的柔美麵容時,他卻生不出一點怨怪、警惕之情來。

嗯,畢竟是“劉徹”先動手的。

劉徹堅決不承認那個甘泉宮的老糊塗是未來的他,他早就對修仙沒興趣了!

“陛下,到底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