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6 章(2 / 2)

“……哼!”

劉徹最終還是甩了甩袖子,重重哼了一聲,看起來極其不高興。但連罰都不舍得罰,就連口頭的警告都沒有。

江陵月就知道,劉徹心裡是高興的。

就像當初的她一樣啊……

和險些死彆的人像從前一般談笑,哪裡還顧得上什麼惱怒,隻會驚覺,從前視若尋常的日子有多麼珍貴。

果然,下一刻,她就聽見劉徹麵帶和煦的笑意,徐徐問道:“如何,漢與滇孰大,滇王如今可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了……

滇王欲哭無淚,突然無比痛恨起那個傲慢自大的自己。

要是他當年不口出狂言,現在最多也就是被俘虜,還能全須全尾地活著。

何至於王城被攻破之後,又獨自被晾在王宮整整二日,最終成逗樂漢皇的小醜!

悔不當初啊!

他不知又想到了什麼,又連連說了許多前言不搭後語的話,配上極富地方特色的鄉音,江陵月險些沒聽明白。

但從滇王的表情來看,估計也就是求劉徹大人有大量,放過他一類的好話。

“陛下?”

霍去病按上了腰間的佩劍,滇王的生死隻在他拔劍的一念之間。

劉徹沉吟片刻:“罷了,留著吧。”

他到底惦念著滇國是番邦外族,久不與中原來往。漢軍貿然闖入,還二話不說殺了人家的國王,隻會讓滇地百姓心生抵觸。

即使,他們在滇王的治下之時,過的壓根不是人的日子。

不過麼,把人留著也有一個好處。隻要大漢接手此地,將之治理得比從前好,滇地百姓對大漢的抵觸最終就會變成恨意,投射到滇國王室的身上去。

就讓他們做一個活體靶子,發揮一把最後的餘熱吧。

江陵月聽得點頭連連,又道:“有了南越的示範在前麵,我們也可以把金雞納樹移栽過來,不怕這裡的人不歸心。”

“陵月做得很不錯。”

劉徹麵露讚賞之色,又狀似無意之間問道:“若是沒有金雞納樹這等神物,大漢攻破滇國之後,又是如何做的呢?”

江陵月:?

她直覺劉徹的提問哪裡怪怪的。就好像說的不是假設,而是一個特定事實一樣。

可這樣的假設,有什麼意義呢?

金雞納樹,已經被她帶到了大漢啊。

孰料,下一刻,劉徹的目光就直勾勾地盯著江陵月:“哦對了,說這個好像沒什麼意義。畢竟,也不知道朕有沒有攻下滇國呢?”

“在陵月不在的時候。”

“………………………………”

偌大的滇王宮中,長久的沉默彌散開來,近乎落針可聞。

驚嚇、愕然、懷疑、恐懼……江陵月的神情幾度變幻,最終化作視死如歸的平靜,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

“陛下,您知道了?”

雖然是疑問句,但她卻以肯定的口吻。

至於劉徹知道了什麼,她從劉徹的話中可以判斷,至少他心知肚明,存在著一個沒有她的漢武朝時間線。

劉徹知道的肯定遠不止這些,但他問出了這句話,就代表他一定窺不到全貌。若不然,也不會從自己這裡出言試探。

哎,但江陵月還是很鬱悶的。

她明明一直藏得很好啊,怎麼就這麼突然,要交代起老底了呢?

其實,江陵月是不在意揭露自己的來曆的。她的來曆並不尋常,這件事,和她有交集的所有人都心裡有數,

他們隻是默契地不去戳破。

江陵月隻是擔心,劉徹知道了她的來曆,會不可避免地問到後世。

一問,去病沒了,仲卿去了,太子也掛了,還是他自己殺的。

太刺激,心臟受不了怎麼辦?

不,江陵月又想,萬一劉徹已經知道了呢?要不然,他保持著之前的默契就好了,何苦特意戳破了,來問她呢?

一瞬間,她又猶疑不定起來。

忽地,江陵月隻覺自己的手被另一隻熟悉又溫暖的大掌握住。抬頭一看,果然對上了霍去病溫和、包容的目光。

她心中的躊躇忽地消散了。

轉念一想,如果劉徹提前知道了她未來的終局,會不會更好?至少可以避免許多的悲劇,給所有人一個美好的結局。

她當下就長舒一口氣:“陛下,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不如去軍帳中,慢慢說。”

劉徹也以拳抵唇:“好。”

他那句話原本隻是一時衝動就問出了口,後來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和江陵月攤牌了。

九五之尊已經許多年不曾失態,這次卻心亂了,提早攤出了自己底盤。

萬幸的是,江陵月沒有顧左右而言他。

劉徹一邊覺得慶幸,一邊心卻在漸漸往下沉墜——江陵月承認了,是不是說明,夢中預言的後世的事情,是真的呢?

他心情複雜地來到了漢軍的營地,旋即命令漢軍,把他們所在的軍帳圍得裡二圈外二圈,連一隻蚊子都飛不進來。

至於他身邊的人,也全部屏退了出去。

偌大的軍帳中,隻餘下二個人。

劉徹的手一刹握拳,片刻後又乍然鬆開,仿佛刻意流露出一種放鬆的姿態。然而,緊繃的聲音還是出賣了他。

“陵月,朕知道你素來不喜巫醫、方士之流,卻從來沒過問原因。這一次,朕想問,是因為你自以為與他們道不同、不相為謀。還是因為……你擔心朕沉迷於巫蠱?”

江陵月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這這這……

坦白局一上來就玩這麼大嗎?“巫蠱”都出來了,劉徹你到底都知道了什麼啊!

【回答宿主,劉徹知道了巫蠱之禍。】

【廢話,這個我聽得出來!】

江陵月下意識懟了係統一句,忽然又覺得有哪裡不對。係統很少參與她的日常活動,平白無故的,怎麼會這個時間點跳出來?

【……難道是你乾的?不會吧。】

【是的,宿主。】係統慘痛道。

【不是,你乾嘛背刺我!】

係統的聲音中少見出現了幾分錯愕和無助:【霍去病的死劫已經成功度過,經過係統的綜合檢測,巫蠱之禍發生的概率降低了約37.56%。】

【所以,係統才想以夢中曆史閃回的方式提醒劉徹,希望他能引以為戒。】

【誰知道,劉徹竟然猜出來了夢境的內容是真實的曆史。而且,他還千裡迢迢來到南越,和宿主對峙了起來!】

江陵月:“……”

她狠狠地抹了把臉:【天啊,就沒見過你這麼坑宿主的係統!】

劉徹多迷信一人啊,也就被她恐嚇了一番之後稍微好了一點。

況且,大漢本來就有預示夢的傳統。太祖“夢斬白蛇”,王太後懷孕後“夢日入懷”。祖宗的成例在先,劉徹能不重視夢的內容嗎?

江陵月今天的心情已經幾度沉浮,如今知道了真相,反而徹底平靜了下來。

她先是瞥了一眼霍去病,暗暗歎氣,希望今天和劉徹談判的內容不會嚇到他。

不過,劉徹既然當著霍去病的麵談起“巫蠱”兩個字,說明他不介意霍去病知道。

這樣的話,江陵月沒什麼心理負擔了。

她迎著劉徹既迫切又緊張的灼灼目光,輕點了下頭:“是的。”

“我一方麵是覺得方士沽名釣譽、坑蒙拐騙,十分可惡。一方麵也是擔心,陛下會聽信小人的讒言,上演父子相殘的悲劇。”

“……”

劉徹徹底閉上了眼,既像是解脫,又像是被宣判了似地心如死灰。

“父子相殘?”

霍去病則低低重複了一遍。

片刻後,他直直望向劉徹的眼:“敢問陛下,陵月的意思是說,您以後會和據兒之間父子相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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