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湛每天都會接收到很多的負麵信息,他時常失眠到天明,有時候,他甚至想直接從樓上跳下去。
做人有什麼好的?雲湛不理解。
但起碼現在,他還不能。雲湛冷靜地,小心翼翼地,不動聲色地將雲家的人儘數收歸為己用,收集當年的證據,為的就是有一天能為父親報仇。
他日複一日地坐在陽台,看著天空,在眾人沉睡的時候,思索自己存在的意義,或許就是為了複仇。
他報了醫學,這個專業很好,他想儘辦法去折磨殺父仇人,該怎麼做呢?有很多種方式。
雲湛經曆了二十年,七千三百多天的輾轉反側,終於在某個夜裡,他完全沒有想到複仇的事情。
因為那天的月色很美。
雲湛隻想著,如果這個夜晚,可以永久停留在這一刻就好了。
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雲湛對時啟說。
因為就在今晚,他終於決定放棄自我複仇,將那些做了壞事的人交給警察,讓法律來裁決他們的罪行。
雲湛終於有一天,可以那麼輕鬆,那麼快樂,他終於能向大多數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一樣,享受活著帶給他的樂趣。
有一個喜歡的人。
享受一個曖昧的,甜蜜的,寧靜的夜晚。
——
“方殊流和我的人聯絡了,”雲湛頻頻看向時啟,時啟卻什麼都感覺不到,他的眼中死寂一片,印出的隻有空泛的倒影,“他和方其然對上了,暫時上不來。”
時啟說:“哦,是這樣……”
“不要說話。”雲湛說,“聽我說就可以了。”
雲湛看到時啟的那一刻,心跳簡直要停滯了。
時啟流了好多血,將他身下的毯子全染紅了,他的表情茫然又虛弱,咬牙朝他扔一個掃把。
雲湛見過很多類似的場麵,他在雲家,早已見過太多人血流如注,傷勢可怖,卻沒有一次,令雲湛惶恐萬分。
不要,不要死。
雲湛在心裡說。
時啟想到,雲湛有讀心術這點,那是不是可以心裡交流?
然而時啟想了個問題,雲湛卻沒有回答他,隻說:“很快就安全了。”
時啟:“???”
時啟心想,是不是因為雲湛還戴著手套的緣故?
時啟戳了戳雲湛,做了個“摘手套”的動作,雲湛卻以為他是冷,將他抱得更緊了。
時啟幽幽地說:“你不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
雲湛:“嗯。”
雲湛隻是雲淡風輕地應了聲,卻險些把時啟炸到天上去。
他隻是簡單的試探,沒想到還真是?!
“我聽不到你的心聲。”雲湛說,“所以每次,我都要問,你在想什麼。”
雲湛感覺衣襟一片濕潤,一陣濃鬱的血腥氣,而時啟則半闔著眼睛,昏昏欲睡。雲湛皺起眉,說:“彆睡。”
“你還想知道什麼?”雲湛想了想,說,“你還我的手帕,我一直收著,不舍得用。”
時啟聽到這話,勉強打起精神:“我以為你扔了呢……為什麼不舍得用?”
“因為,你很特彆。”雲湛輕聲說,“特彆到……總忍不住去關注你。”
他抱住時啟,朝門外走去,他的人正在往船上趕,發生了激烈的槍|戰,有人看到雲湛抱著人,便問需不需要幫助,雲湛則搖頭,大步朝船下走去。
然而這時,船身劇烈晃動一番,有人高喊“開船了——”
方殊流和方其然站在岸邊,各自手持一把槍,方殊流怒道:“誰讓開的船!”
方其然冷冷道:“現在還是關心一下你的命吧,方殊流。”
槍聲越來越近了,時啟拽了拽雲湛的衣袖,是怎麼回事?
雲湛卻來不及回答他,他的對麵,站著的人,是一個外國人。雲湛也認識,是雲家的合作夥伴,文森特。
文森特一肩被繃帶綁好,露出陰沉沉的笑意:“雲少爺,久違了,還沒到生日宴會的時間,你怎麼就上船來了?”
“讓開。”雲湛道,聲音如冰一般沉冷。
時啟聽到了文森特的聲音,心想他怎麼還蹦躂著呢?生命力這麼頑強的嗎?
“我可以讓開,但你懷裡的男孩,得交給我。”文森特看向時啟,麵色有些猙獰,“否則……我可是不好交代了。”
雲湛想也不想,便道:“不可能。”
文森特身後帶著一群保鏢,堵在下船的必經之路上,顯然是有備而來,船帆揚起,已經逐漸遠離了岸口,雲湛道:“我再說一次,讓開。”
“雲少爺彆這麼大火氣。”文森特說道,“你若是不把他給我,他
可就不止失明這麼簡單了,我給他吃的藥丸?[]?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倘若沒有解藥,最後便會七竅流血……當然了,看他現在的情況,更有可能失血而死。反正我不著急,你給我一具屍體,也是一樣的結果。”
時啟嘴角一抽,七竅流血?大哥,那就是個試驗品,連你都不知道會讓我失明,現在倒是來騙雲湛了,你當他傻嗎?
文森特的確是個瘋子,他熱愛金錢,甚至到了瘋狂的程度。雲湛戴著手套,因此聽得到四周的聲音……文森特的確騙了他,然而他說的話也有幾分道理,倘若不快點把時啟送去就醫,他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這麼大的失血量。而船上也不會有醫生……
“雲家的股份,你開個數。”雲湛冷冷地說,他移過視線,在角落裡看到一個人,那人與他對視一瞬,打了個手勢,雲湛移開視線,若無其事地說,“我想比起方其然和時嘯的條件,我的條件不輸於他們。”
“你現在還沒有這個權利吧?”文森特詫異地挑眉,繼而又道,“我知道你的本事,但言而無信也是生意場上的大忌,我不可能為了你得罪其他兩個家族,我可以保證,你把他給我,我有醫生,可以救他。”
“時嘯暫時還隻是想要一個人質,活的。”文森特真誠地說,“我會儘全力救他,但如果你不信我,我們就這麼對峙著,他早晚會死。”
雲湛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時啟感覺到雲湛渾身僵硬,他抬起頭,小聲說:“文森特帶了多少人?”
“……十幾個。”雲湛道,“時啟,你相信我嗎?”
他的身後也陸續來了數十個雲家的人,若是拚死一搏,也有機會……
時啟說:“你放我下來,我有個秘密武器……你把我的手對準文森特。”
時啟說自己有一把槍,隻需要說“砰”就能打中那人,然而這話聽起來就像是他已經神誌不清說出來的昏話。
雲湛把時啟慢慢放下,對身後的人打了個眼神,隨後握住時啟的手:“這樣?”
“對準了嗎?”
“嗯。”
時啟心裡默數“三二一”,還沒等他數完,身後突然開始槍戰,時啟心想這麼快就開始了?等等我啊!趕忙說:“砰——!”
“打中了嗎?!”時啟緊張地問,而雲湛則帶著時啟,讓他躲到一個掩蓋物後麵,另一手取出武器,說,“沒有。”
時啟:“……”
時啟心想,這還不如讓我被文森特抓走,再給他一槍來得實在。
時啟隻覺得頭暈症狀越來越嚴重了,雖然本來也分不清東南西北,但動一動更難受。
雲湛摸了摸時啟的額頭,摸到一頭冷汗,他又去摸時啟的脈搏,已經很微弱了,幾乎感覺不到。而船已經越來越遠了。
“時啟。”雲湛喊他的名字。
時啟頭暈眼花,一時竟沒有回應,感覺雲湛正握著自己的手,便輕輕回握了一下。
還有三分十四秒……進入瀕死狀態。
雲湛緊緊抿住了唇。
場上仍在激戰,時啟本來就虛弱,再這麼下去,時啟絕對會撐不住!
雲湛看了看時啟,眼中是劇烈的掙紮。半晌,忽然抬手,示意停手。
“文森特。”雲湛道,“救他。”
文森特哈哈一笑:“雲少爺,你這是反悔了?可我又不想救了,這怎麼辦?”
“我求你。”雲湛抬眼,道,“行麼?”
袖子被時啟輕輕拉了拉,時啟似乎想說什麼,然而雲湛以手指按在他的唇上,示意他什麼都不要說。
文森特漫不經心道:“難得見雲少爺示弱,那雲家的股份……”
“給你。”
“把人給我吧。”文森特說著,示意手下的人去接人,然而雲湛隻道,“你來。”
時啟揮揮手,說:“我還能……走。”
時啟慢慢地,在係統的指引之下,走到甲板上,此刻正吹著夜風,然而時啟已經感覺不到冷了,他說:“文森特?”
身後有人攬住他,笑眯眯地說:“小貓咪,你叫我?”
“找的就是你。”時啟麵上現出蒼白的笑容,自係統界麵選擇了使用對象,虛弱但堅定地說,“你不曉得,反派死於話多嗎?”
說時遲那時快,一人抬槍,子彈正對文森特眉心,文森特臉上仍帶著誌得意滿的笑意,表情僵硬,因子彈的慣性緩緩倒入大海。
——“反派死於話多”buff,已生效。
而被文森特緊緊攬住的時啟,因為身體虛弱無力,被他一起帶了下去。時啟用儘最後的力氣推開文森特,然而已經晚了。
雲湛立刻衝過去,伸手想要拉住時啟,然而已經晚了。
“——阿啟!!”
時啟似乎聽到了一個聲音,喊他的名字。
然而那個聲音,卻不是雲湛。
這是怎麼回事?
兩人墜入大海。
時啟隻覺得一陣高空失重之後,冰冷的海水灌入鼻腔,窒息感從四麵八方傳來,感知已經被完全麻痹。
遭了……還沒……存檔。
然而不知道是過了幾秒,還是幾分鐘,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人攬住,唇上傳來柔軟的觸感,送來空氣,宛若是黑暗當中唯一的一道光。
是……誰?
任務欄無聲地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