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啟自五樓下來,已是十點多了,他的手電筒壞了,賀隨便牽著他下樓,道:“這段時間都注意些,人家都已經把陷害計劃光明正大地告訴你了,你再上套,未免太配合他們。”
時啟說:“我知道的。”
“可惜剛才沒有錄音機,否則現在就可以把他們踢出去了。”賀隨的聲音裡帶著惋惜。
臨近三樓,走廊裡亮著溫暖的光,練習生們進進出出,抑或聊天,抑或玩鬨,時啟便有些緊張,停下腳步,道:“你先下去?”
賀隨自然知道時啟在想什麼,無非是想避嫌罷了。
賀隨沒放開他的手,一雙桃花眼中笑意瀲灩,隔著朦朧的陰影看向時啟,道:“用完就丟?”
賀隨那聲音中並未帶有怒意,時啟委婉地說:“萬一被發現,你以後可能就要開大課了。”
言下之意,我們是清白的。
賀隨頭一次遇到敵手,笑意不減,道:“我教課,是要報酬的。”
時啟茫然道:“要給你打錢嗎?”
“你看我缺錢嗎?”賀隨似乎對時啟的固有思維有些無奈,指了指自己,吐出三個字,“晚安吻。”
賀隨已經很久沒有像彆人索取過什麼東西了,環繞在他身邊的,皆是人精,要麼便對他有所求,一個二個,都自以為摸清了他的性格,猜準了他的喜好,於是便忙不迭地送上來,生怕他不要。
到了時啟這裡,卻是完全變了。賀隨之前懷疑時啟是裝不懂,後來發現,他是真不懂,想要什麼,須得直說,他才能明白。
不過,看時啟的反應,倒也是件有趣的事情。
時啟懷疑地說:“你都這麼大了,還要晚安吻?”
那一刻,賀隨一顆風流倜儻的心,“哢嚓”碎成了兩截。
賀隨笑道:“是呢。”
言語中似有似無地透露出了某種威脅意味,仿佛時啟再拒絕,他就要親自來討要了。
但兩個男人這樣也太奇怪了吧。時啟有點為難,他們站在上層樓梯,此處沒有窗戶,陰影濃重寂靜,底下則是暖黃的光浮動著人影,以及傳來隱約的人聲,在這種地方似乎比空無一人的教室裡要羞恥多了。
時啟隻得在賀隨那完美無瑕的側臉上快速地親了一下,隨後道:“好了吧?晚安,下次見。”
怎麼覺得跟偷情似的?時啟覺得怪怪的,幸而賀隨鬆開他的手,他便獨自跑下去,一邊回頭,指了指賀隨,示意:你等會再下來。
賀隨輕哼一聲,臉頰仍留有剛才時啟嘴唇柔軟的觸感,足以抵消他內心的挫敗感,但旋即,他看著時啟飛快地跑下走廊,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興味。
幸好他還留了一手,隻不過,會不會被人發現,就不得而知了。
他賀隨看上的人,是絕對不允許其他什麼貓貓狗狗染指的。
時啟穿過走廊,宿舍門半敞著,時啟推開門,迎麵便對上一張慘白的鬼臉,嚇了一跳:“哇啊!”
房嘉然的聲音從那“鬼”口中幽幽傳來:“是我啊。”
房嘉然將麵膜一揭,便去洗臉。房間內白尋坐在椅子上,帥氣地執著一把吉他,修長手指劃過琴弦,似乎正在調試,見時啟進來,打了個招呼。他似乎有點煩躁,拿著吉他便出了宿舍。
至於江允……
江允坐在床上,一條腿支著,膝蓋放著一本書,難得一副悠閒模樣。他兩耳戴著耳機,但他的視線卻落在時啟身上,以及他手中的手電筒上,安靜,卻昭示著強烈的存在感。
時啟被江允這麼一看,便生出些不自在來,江允應該不會發現吧?離開五樓前,他特意打理了自己的衣服。時啟忍住低頭打量自己的衝動,故作若無其事,打開桌上的水,喝了一口,順便把手電筒放在一旁。
江允摘掉一顆耳機,放在一旁的小桌上,耳機閃動著銳利銀白的光輝,而耳機一側,則是一袋青檸味的酸奶,看上去還沒打開。時啟忍不住看了好幾眼。
江允道:“今晚沒去教室?”
“嗯。”時啟在下來之前,便已經找好了理由,“我有事,去請教一個朋友。”
江允點頭,捏起那袋酸奶:“這是你的。”
時啟:“嗯?”
江允語氣不變:“之前不是拿走你一袋酸奶,今天正好看到,便買了。”
有句話說得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但若是發生在江允身上,就隻會是他大發善心,苦海無涯回頭做人……啊不,有借有還,不欠人情。
總而言之,江允這般冷酷的男子,能有什麼壞心眼呢?他隻不過是喝了我一袋酸奶問心有愧罷了。
時啟絲毫不作懷疑,走到江允身邊,拿他手裡的酸奶,然而他捏住袋子一角,江允非但沒鬆手,反而朝自己的方向拽了拽,時啟一個不查,朝江允方向倒了一下,險些跌進鬆軟床鋪內,幸而他手疾眼快,單膝跪在床上,一手則扶住江允肩膀,勉強穩住身形,道:“你做什麼?!”
他們怎麼都喜歡用這招?願天堂沒有牛頓定律!
兩人的臉差點貼到一起,江允的視線落在他的嘴唇上,在燈光下,紅潤得異常明顯。
江允抬手,在他的唇上輕輕抹了一下,眉眼在光下顯得深不見底,看不出明顯的情緒,微微扯起唇角,道:“你該擦點潤唇膏。”
雖是這麼說,但語氣似乎有點奇怪。
時啟下意識舔了下唇,不期然舔到江允還未退出的手指,立刻僵了一下。
然而江允卻依舊是那副淡淡的,若無其事的表情。
“好、好的……”時啟頓時失去了質問的底氣。
“以後晚上不來訓練,和我或者白尋報備一下,”江允道,“省得到處找你。”
時啟又點頭,宛若一個上學遲到被老師批評的學生,反思道:“我忘和你們說了,是我不對。”
江允微微眯起眼,似乎在打量他,忽然說:“彆動。”
“你的衣領上,有東西。”江允抬手
,在時啟的衣領上輕輕撥弄幾下,隨後又給他將衣服整理好。時啟被江允這動作弄得一頭霧水,然而江允的氣息,卻在這次之後,更加沉斂起來,似乎心情不大好。
時啟總覺得,他似乎遺漏了什麼事情。
“另外,還有個私人問題。”江允道,“你可以選擇不回答。??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時啟:“什麼?”
“你和朋友請教的事,和我們這次的舞有關麼?”江允緩緩道,“還是……感情問題?”
時啟:“……”
空氣靜默三秒鐘。
房嘉然從衛生間出來,拿著毛巾正在擦臉,並未發現他兩位親愛的舍友目前的姿勢極度曖昧,大聲道:“時啟!你也來塗個麵膜吧?明天可要上鏡呢。”
這聲音令時啟成功從無措的境地當中解脫出來,江允將酸奶丟給時啟,重新拿起那本書,似乎是不打算繼續再問。
“什麼上鏡?”時啟問。
“不清楚,剛才節目組通知的,讓我們明天準備一下,不要太隨意。”房嘉然聳聳肩膀,熱情道,“我這兒還有不少麵膜呢,六一八買的,來來來,不要客氣,我幫你貼?”
正說著,房嘉然路過時啟身邊,忽然疑惑地嗅了嗅,道:“你噴香水了?一股玫瑰花的味道,還挺好聞。”
時啟那一刻冷汗涔涔,他似乎是抓住了那冥冥之中的一點!
剛才江允離他那麼近,不可能沒有聞到。
係統:“江允的黑化值,目前是90。”
原本已經跌到50,現在又漲起來了。
時啟:“……”
時啟打開麵板,看著江允的黑化值,從90一點一點上漲,漲到了97,他回過頭,江允還在看書,看上去毫無異樣。
98。
99。
生死一線間。
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時啟沒有存檔!如果回檔,時間線隔得太遠,他也不想再經曆一遍一模一樣的事情了。
係統:“有句話說得好,咬人的狗不會叫,黑化的人一句話也不說。”
時啟:“啊啊啊啊你居然還在說風涼話!”
“……”時啟迅速拿過房嘉然手中的麵膜,誠懇道,“江允,你能幫我貼下這個嗎?”
江允的視線仍然在書上,翻過一頁,才漫不經心道:“不能。”
時啟探頭過去,念道:“投資組合模型分為……你要搞金融理財?”
江允:“嗯。”
“你幫我貼吧。”時啟幾乎要跪下來求他了,“你就是我爸爸!”
一旁的房嘉然瞠目結舌地看著這一幕,不會吧?搞情趣現在已經這麼肆無忌憚了嗎?
“沒興趣認兒子。”江允似乎很吃時啟這一套,拍了拍床邊,頗為無奈,然而隨後係統提示,江允的黑化值開始下降,時啟就知道,他的方法成功了。
不能讓江允一個人獨自呆著,他想東想西,不知道想到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得給
他找點事做才行。
江允肯定發現了什麼,但他什麼也不說,是不想說,還是彆的什麼原因?
時啟枕在江允腿上,江允正撕開麵膜,對他說:“閉眼。”
江允手腕的紅繩在時啟眼前晃來晃去,時啟輕輕勾住那條紅繩,想了想,道:“這個紅繩是做什麼用的?我好像也有一條。”
時啟話音落下的那一刻,江允的動作卻是停住,氣息一滯,宛若放置於播放器中的膠卷突然停止了轉動,牢牢卡在了一處並不嚴謹的凹陷上。
他的異樣,就連時啟也注意到了。
江允低頭看著他,仿佛是透過他的模樣,回憶起了什麼更為久遠,深沉,乃至於許久都未曾觸碰的回憶。
片刻後,才開口道:“辟邪用的。”
江允的聲音有些沙啞,他似乎在竭力保持自己聲音的平穩,但這種情緒起伏發生在江允身上,便令人有些難以置信了。
時啟正想看看那枚桃核,江允卻將麵膜輕輕貼在他的臉上,促使他閉上了眼睛,手指卻摸到了那凹凸不平的桃核,捏了捏,似乎刻了什麼字。
但時啟摸不出那是什麼字,江允大概也知道,因此並未阻止他對那顆桃核亂來。
“你信嗎?”江允的聲音道。
時啟說:“信啊,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科學無法解釋的。”
這也是為什麼,時啟怕鬼。
麵膜被一點點撫平褶皺,冰冰涼涼的感覺,與江允手指的溫度形成鮮明對比。
“十五分鐘。”江允的聲音再一次恢複了往常那略帶冷感的音色。
時啟再一次提出請求:“我可以在這兒呆一會嗎?不想上去了。”
江允紆尊降貴地答應了。
江允往他的耳朵裡塞了個東西,旋即由輕轉重的優美旋律在耳中放大,出乎時啟的預料,那是一首略顯憂傷的情歌,混合著些許電流聲,顯得格外溫柔而憂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