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啟身處黑暗之中,這與係統空間還不一樣,這裡完全是無儘的漆黑,一絲光明都沒有。
人本來就是趨光的生物,沒有了光,便會失去目標。
但賀隨始終握著他的手,並且很細致地告訴他:
“我們還在屋裡,什麼也沒有,你可以放心走。”
“再走兩步就到牆了,往左拐。”
“要準備出去了,右轉之後,是一條很長的直道,你可以放心走。”
他們走在路上,因為謹慎,時啟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他這輩子或許都沒走過這麼慢這麼長的路,而賀隨有人陪著他一起走,絲毫沒有抱怨過。
因為是練習時間,所以走廊裡也沒什麼人,很安靜,時啟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他習慣性地轉頭,又發現這動作好像有點傻,於是又把頭轉回來了。
“你失明的那段時間,是你家人在照顧你嗎?”時啟問。
三年,這是個漫長的時間,時啟都無法想象自己如果失明三年會怎麼樣。
“我父母……他們的情況比較特殊。”賀隨的聲音似乎也隨著走路的步伐而慢了下來,聲音低沉優雅,如同小提琴緩緩奏出一曲優美洗滌心靈的曲子,“他們是知名的音樂家,一年四季都忙著到各種地方進行巡演,我最常看到他們的地方就是在電視的頒獎儀式上,那時候我才七歲,正要上小學,結果也因此沒有辦法上學,隻能請私人家教給我補習。”
時啟一怔:“那麼那段時間……”
“隻有陪護我的傭人,”賀隨繼續道,“但大家族的傭人都很守規矩,不會輕易和主人說話,而小孩也不敢和我玩,因為我不能太激動,也不能劇烈運動,所以那段時間,我好像沒什麼朋友。”
時啟完全沒想到,賀隨這種風流倜儻的人設,居然有一段這麼……悲慘的過往。
如果三年不和彆人說話,他一定會瘋掉的。
也難怪賀隨現在變成了交際花,俗話說得好,缺啥補啥,賀隨以前沒人說話,所以長大後便通通補了回來?好像也挺合理。
大概是覺得把話題引向了沉重的氛圍,賀隨思忖片刻,又補充道:“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朋友,那時候有一個小孩,經常在我家附近唱歌,因為我實在太無聊了,所以便去聽他唱歌。”
時啟好奇:“他唱得很好聽嗎?”
“正相反。”賀隨說,“唱得很難聽,後來我實在忍無可忍,便提點了他幾句,後來倒是好多了。”
“哈哈哈哈。”時啟覺得很有意思,一想到賀隨竟然
因為某件事情忍無可忍,就可想而知那歌聲到底有多難聽了。
“那後來呢?”時啟又問,“你視力恢複之後呢,和他成為朋友了嗎?”
“並沒有。”賀隨淡淡地說,“我拆掉繃帶的那一天,他沒有來,從此以後都沒有來過,我也不知道他是哪家的小孩。”
時啟:“……”
多麼悲傷的故事啊。
“那你後來找過他嗎?”時啟又問。賀隨有龐大的家族人脈,想找個人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麼?
“我家附近並沒有監控,附近的鄰居也並不清楚那個小孩的身份。”賀隨道,“我一直在找他,你知道的,身處黑暗之中,聽力就變得格外敏銳。我記得他的聲音,但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一直沒有找到他。”
時啟:“怎麼會這樣?不對,那你一直以來說要找自己的繆斯,實際上是在找那個小孩?”
時啟現在才回過味來,如果這麼說,賀隨豈不是早已心有所屬?自己難道成了一個……
替身?!
而賀隨聽了這話之後,居然難得地沉默了。
他頓時有了種不妙的預感。
時啟不可置信道:“所以你一開始是因為我的聲音和那個小孩很像,所以才……?”
時啟腦袋裡一片混亂,那麼賀隨的好感度到底算不算他的?事到臨頭,才發現原來這好感度不是給他的,那他不是白乾了嗎?!
係統:“如果是真的,那麼當賀隨真正要找的人出現,你的好感度將會清零。”
時啟大腦一片眩暈,如遭雷劈,哦天呐,辛辛苦苦大半年,一朝回到解放前!雖然他也並不指望打通賀隨這條線,但是他已經把好感刷到五十以上了,就這麼看著努力付之東流,任誰也受不了。
賀隨再次開口,聲音難得有些急切:“雖然一開始我是這麼想的,但實際上……”
時啟將眼前的黑布一把扯下,憤怒地看著賀隨:“這就夠了!”
難怪賀隨這麼多年合作了那麼多的人,每個人隻合作一次,原來他是在找人啊,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在找歌手,也許那小孩的夢想就是當個歌手?但這和他也沒什麼關係。
時啟甩開賀隨的手,轉身離開,一邊捉急地詢問係統:“那個人一定會出來嗎?”
係統:“不確定,但你總得先考慮他這話究竟是真是假,如果他隻是出現了幻覺呢?一個三年都沒有和人說過話的小孩,再加上一個睜開眼就消失的朋友,這設定聽上去就很奇怪。”
時啟狐疑地想了想:“我覺得賀隨應該精神狀態還算良好吧。”
但有個定時炸彈隨時在頭頂上晃著,時啟也不太安穩。他回到練習室,心亂如麻,陸斂正在做訓練,見時啟一個人回來了,納悶道:“賀隨呢?”
“不知道。”時啟硬邦邦地說。
陸斂哪怕再遲鈍,也能看出來時啟生氣了。
時啟的脾氣多好啊,賀隨到底是怎麼把人惹生氣的?陸斂一邊暗罵賀隨,
一邊輕輕搖了搖時啟,“到底是怎麼了?”
時啟鬱悶到了極點,哪怕賀隨一開始把事情真相告訴他,他也不會這麼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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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朋友,也是需要真心的啊。
可是賀隨真的有真心對他麼?他是什麼樣的人,大家都知道,誰能入得了賀隨的眼呢?隻有那些唱歌好聽的人。
而他,也不過如此。
陸斂等了半天,也不見賀隨回來,他出去一看,賀隨就站在門口,正出神地望著某個角落。
看起來很像是因為做錯了某件事而不敢回家的丈夫。
陸斂則完全沒這個感覺,他皺起了眉:“你和時啟究竟是怎麼回事,剛才發生了什麼?”
賀隨:“這事情很複雜,你彆管。”
“那你現在就一直站在外麵?訓練怎麼辦?”陸斂道,“你可以混著玩,時啟不能!難道你就想這麼撂挑子不乾了?”
“現在時啟應該不想看到我。”賀隨神情竟有些無可奈何,“我會和他道歉,但他不一定接受。”
“不管接不接受,你先道歉再說。”陸斂道,“給我進來。”
時啟盤腿坐在地上,看著賀隨走進來,賀隨那雙慣常含著笑意的桃花眼裡蘊著忐忑,他也會擔心嗎?他在擔心什麼呢?
時啟忽然覺得這個世界的劇情,似乎有點諷刺。
他和江允分手似乎另有隱情,不知道是誰虧欠誰,他曾經做過傷害白尋的事情,而賀隨則是嘴上說著喜歡,實則一直把他當成另一個人的替聲?
這劇情要是放在八點檔狗血劇場播出,想必會大受歡迎。
但放在自己身上,就不那麼好受了。
時啟現在忽然有點理解白尋的感受了。
被騙的滋味,的確不好受,讓他的心口始終被硬塊堵著,咽不下去,吐不出來,而這感覺越發嚴重,令他的嗓子都開始發疼。
賀隨蹲下,與時啟對視。時啟則閃避開他的視線,低下了頭。
賀隨並不強製他,他在思忖接下來的話語,剖析自己,是賀隨從來沒有做過的事情。
“我和你道歉,時啟。”賀隨緩緩地說,“我不該那麼做,但我想找他的原因,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我不愛他,我隻把他當成那段黑暗歲月裡的一個朋友,他是唯一的朋友,我想找到他,看看他的模樣,僅此而已。”
“他說過想當一名歌手,進入娛樂圈是找到他的最快方式,在你之前,我已經找過很多很多人了,但我從來沒和他們提起過這件事情。你是不同的,從我們相處以來,我就沒有把你當做過他。”
“更何況那時候他還是個小孩,經曆了變聲期,我也不清楚他的聲音究竟會不會發生改變。我現在隻是大海撈針罷了,哪怕他現在站在我的麵前和我說話,我也認不出他。”
時啟抬起頭,看著賀隨。
賀隨道:“我所隱瞞的隻有這一件事情,真的。”
時啟:“所以,你還是想找到他。”
賀隨頗為無奈,但仍然是點了點頭:“我和他,隻是朋友關係,以後也是。”
“……好吧。”時啟語氣低落,“那我原諒你了,但我今天不想再繼續了,練舞吧。”
沒想到時啟這麼快就原諒了他,賀隨顯然有些意外,原本應該感到高興,畢竟時啟說原諒了,就一定會原諒他。但出於某種直覺,賀隨卻預感事情似乎變得不太對勁了。
以往胸有成竹的棋盤,現在則變成了一盤亂七八糟的散沙。
可是……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賀隨看著時啟的背影,他們之間,似乎隔起了一層無形的牆,而時啟隻會離他越來越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