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的感覺無可比擬。
燈火通明的寫字樓也浸在雨幕中,隔著玻璃,隻餘一片光點。
遇紅燈。
方慈不經意地看向駕駛座。
聞之宴正巧偏頭看過來,眸底壓著莫名的逗弄,拖著腔調問,“真不問去哪兒?”
方慈轉回臉,淡聲,“沒必要。”
隻要能避雨就行。等雨停了,她自可以打車離開。
聞之宴鼻腔逸出一絲笑息,沒說話。
綠燈。
可通行。
行了大約十分多鐘,布加迪經過一道保安亭。
之後,沿著車道,駛入地下車庫。
大雨掩蓋了一切地標痕跡,方慈沒認出這是哪裡。
車庫裡,一溜的豪車。
粗略掃過去,最便宜的是一輛百萬級彆的奔馳。
直到進了電梯,看到電子屏幕旁邊的燙金logo,方慈才意識到——
這不是什麼會所酒吧,而是個知名的高檔小區。
大平層,電梯入戶。
當初她爸爸方鴻也想買一層來著,但恰逢上資金周轉問題,沒能成行。
聞之宴察覺到她的視線,從鏡麵的轎廂壁裡瞅她,笑說,“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你不是說,‘家和學校以外的地方’?”方慈心內倒很平靜,“這不是你家嗎?”
“不是,”電梯停下,聞之宴走出去,熟門熟路輸密碼,“聞家老宅才是家。”
他把門打開,側身站在那兒,幾近好整以暇地看她的反應。
方慈雙手背在身後,原地踟躕。
聞之宴兜帽還扣在頭上,他單手插著口袋,“這樣兒吧,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你現在要走的話,也行,我可以送你。”
方慈斂了眼睫,看向光可照人的瓷磚地麵。
她試圖想清楚。
意欲靜下心來思忖,心裡卻首先被剛剛“雲輕”包廂裡的一切填滿。
於是心底驟然產生厭倦,毀滅欲滋生。
麵前的門敞開了一半,抬眼就能望到室內。
未知、漆黑、危險。
收回視線,不期然撞上了聞之宴的目光。
他眸光微攏,凝著她。
二十歲左右的年輕男女,眼神大都是飄忽不定的、迷茫的,總歸是正在尋尋覓覓建立自我的過程中。
但眼前的男孩,眼神中卻有某種不可撼動的東西。
對視的那幾秒鐘,方慈隱約猜測:他一定是個極其自洽、從不內耗的人。
心弦被觸動,她幾不可查地做了個深呼吸,邁步走進門內。
-
室內寬闊空曠,隻有黑灰兩色,家具很少。三麵的巨大落地窗
,俯瞰雨中無邊的夜景。
隻是環視一圈的功夫,身後的聞之宴就不見了。
方慈站在落地窗前看了會兒,從包包裡掏出手機,打開自帶的天氣軟件,查看天氣情況。
指腹摁著“每小時天氣預報”往左滑,下雨的圖標一直到明日午後兩點鐘才轉變為晴。
今夜則統統是100%的雨。
怔怔地對著手機出神,屏幕上忽然彈出來電。
【媽媽】
她斂了心神,接起來。
“媽。”
“嗯,我生理期不舒服,先回學校了。”
曲映秋問,“你和宋裕澤遇到聞家少爺了?他真的對宋裕澤另眼相看?”
這才是她打電話來的目的吧,不是確認她在哪裡是否安全,而是確認她未來的女婿是否被圈內頂豪重視。
方慈突然有點想笑。
“我不清楚。”她淡淡地答。
“什麼叫‘你不清楚’?”曲映秋對她的回答並不買賬,“你不是在場嗎?”
方慈默了默,回想起路邊那一幕,“……大概是吧,他倆看起來挺熟的。”
聽完這句,曲映秋直接掛了電話。
冰冷的嘟嘟聲刺耳,可方慈麵上卻無波無瀾。
抬起眼,就看到下沉式客廳台階上方站著的聞之宴。
他剛剛應該是去洗澡了,換了身衣服,黑T搭配同色係的寬鬆長褲,褲腿垂落在赤著的腳麵。
方慈這才第一次完整看清了他的頭形。
頭發偏短,露出光潔的額頭,長眉壓著一雙桀驁不馴的眼。他比她高一屆,應該是二十歲,身上竟已然隱隱有了男人的侵略感。
聞之宴雙手插兜,定定看她幾秒。
她臉色平靜,可眼底分明還有未消散乾淨的不明情緒。
他轉身離去。
方慈呆坐了一會兒,覺得口乾,去尋廚房。
轉過拐角,卻見聞之宴靠在開放式廚房島台邊。
明明是少年人的瘦削身材,肩膀骨架卻很寬闊。
她走過去,拉開冰箱。
裡麵沒有食材水果,全是酒和飲料。看來他不常住這裡,確實不能稱之為“家”。
方慈拿出瓶礦泉水,轉過身來,擰瓶蓋。
瓶蓋螺紋紮手,她不耐疼,一向需要墊著層紙巾才能擰開。
試圖發力,果然痛到,她舉目四望,尋找餐巾盒。
這過程中,聞之宴一直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看,這時便長臂一伸,將瓶身抽走,輕輕鬆鬆擰開遞還回來,輕嗤一聲,“白長這麼高個兒。”
方慈沒搭理,仰頭喝了水。
有片刻靜默。
餘光一直能感覺到他的視線,方慈一手握著礦泉水瓶,掀起眼皮瞅他。
她瞳仁偏琥珀色,這麼看人的時候,更顯得冷寂。
他與她對視,慢悠悠地,“……正式認識一下嗎。”
他伸出手,“聞之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