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那句未說完的話,完全是一時衝動。
此刻,方慈甚至有些慶幸,慶幸對話被虞向雯打斷。
【方慈:不記得了,應該不重要】
聞之宴沒有再回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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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課結束時,剛剛三點鐘。
方慈回了宿舍,準備抱著衣服去洗衣房,還沒到門口,就被抱著臟衣服回來的虞向雯攔住了,“彆去了,人巨多,我看那個時間表都排到熄燈時候了,咱們明天一早再去排隊吧。”
宿舍樓每層隻配了一台洗衣機,最近天氣漸涼,不少人拿出厚衣服來翻洗,排隊更加擁擠。
方慈心下掙紮一番,還是給小方叔打了電話,問他有沒有時間來接。
回家洗洗衣服,順便把深秋初冬的衣服帶回宿舍。
距離上次回家已經半個月了。
坐在邁巴赫後座,望向車窗外,才發現路兩邊行道樹都枯黃了。
小方叔從倒車鏡看她,溫和道,“二小姐,我接到你電話的時候念念在旁邊,她很高興,估計現在正張羅著讓孫阿姨給你弄點心呢。”
方慈笑了笑,沒吭聲。
小方叔是方鴻的遠房表親,自方鴻做生意發跡開始一直是方家的家用司機,也算是看著方念念長大的,心裡估計也是更偏向方念念多一些。
畢竟,方慈大學前大部分時間都在南方老家,跟家裡所有人都沒有那麼親近。
駛入北五環外的彆墅區,視野開闊,綠化滿格。
遠遠地就看到雕花雙開鐵門前,一個裹著羊絨毯的女孩站在那裡,探身往路上望。
看到熟悉的車子,便擺了擺手。
邁巴赫在門前停下,小方叔繞到車尾,道,“二小姐,您和念念先進家吧,行李我來拿。”
方念念上來挽住方慈的胳膊,歪頭衝她笑。
對於旁人的碰觸,方慈略有些不適,但並沒有推開,隻道,“天冷了,沒必要出來接。”
方念念笑意更深了些,一手比劃了個吃飯的意思。
小方叔的兒子方禹站在門廊前迎接,從自己父親手裡接過行李交給
了住家保姆,保姆拿去分類清洗烘乾。
方禹今年夏天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便來京跟著父親做事,日常就在方家彆墅乾些雜活兒。
他跟小方叔一起,住在彆墅側屋裡。
方念念拉著方慈往餐廳去,方慈推開她的手,“我不餓。”
說完就徑直上樓去了。
方慈回到自己臥室,去到更衣間收拾厚衣服。
不多時,就聽到了敲門聲,她沒理會,等了半分鐘,方念念還是推門進來了。
她端著托盤,一指還勾著個禮品袋,把托盤放到更衣間中央的島台上,衝方慈笑了笑,打手語跟她交流。
請她嘗嘗孫阿姨新做的點心的意思。
方慈懂事之前就學會了手語,那時,曲映秋總對她說,“全家人不學都沒關係,就你必須要學,你要贖罪,你姐姐說不了話,都是你造成的。”
那時,她甚至沒學過“贖罪”這個詞。
方慈沒什麼感情地看著她。
方念念像是想到她之前說不餓,轉而打開帶進來的禮品袋,從裡麵掏出個寬大的米白色圍巾,打手語:這是我織的,冷的時候可以圍著。
“方念念,”方慈淡聲說,“你不要再討好我了。”
方念念應聲怔住,過了好一會兒,打手語跟她道歉。
“不要再這樣了,”方慈麵無表情,“每天裝模作樣,你不累嗎?”
方念念再度怔住,還想急急比劃什麼,方慈笑了笑,“姐姐,這個家裡,最希望我消失的人,難道不就是你嗎?”
她轉身往門口走,打開門,“請你出去。”
方念念咬緊唇望著她,好像快哭了。
姐妹倆臉型有幾分相似,氣質卻截然不同。
姐姐溫婉可人,妹妹則清冷高傲,麵無表情看人的時候,總有幾分冷漠的決絕。
方念念表情淒然,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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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約莫十分鐘,方慈聽到了樓下汽車的聲音。
好像是曲映秋和方鴻回來了。
厚衣服已經收拾好妥善裝進行李箱,餘光接觸到島台台麵,頓了頓,方慈還是走過去,將那米白色圍巾拿到手裡。
粗針腳的雙螺紋款式,柔軟暖和。
就這麼低眼看了好一會兒,方慈突然想起來,之前在微信上,方念念跟她說的是:有事想跟你說。
以往,念念總是對她噓寒問暖,端的是討好的姿態,還從沒有跟她說過這樣的話。
她日常一個人待在家裡,也沒個朋友,估計是真有什麼難以對父母啟齒的事情。
方慈正猶豫著要不要過去問問,臥室門被從外麵猛地推開。
曲映秋麵色鐵青大步走進來,直直走到她麵前,不由分說,打了她一耳光。
清脆的一聲響,伴隨著火辣辣的疼痛。
方慈不吭一聲,扔掉手裡的圍巾,俯身拉起行李箱。
“真有你
的啊方慈,好久不回一次家,一回家就欺負你姐姐?”
“她是我的女兒,你憑什麼總是對她甩臉色?”
方慈心想,那我呢?我不是你的女兒嗎?
“您不必多說了,我這就走。”
“你最好永遠不要再回這個家!”
方慈拉起行李箱走出臥室,才看到外麵站了好幾個人。
小方叔,方禹,還有方念念。
方念念一個勁兒搖頭,比劃著道歉求她彆走,臉上還掛著淚痕。
那模樣可憐極了。
大概是曲映秋一回來便看到她哭,又知道二女兒回來了,便來找二女兒算賬吧。
這種事,從小到大不知道發生多少次了。
隻要姐姐哭,一定是她的錯。
方慈用力推開姐姐攥著她衣袖的手。
收回視線時,餘光從旁出掠過,卻看到方禹的目光落在方念念身上,好像在出神。
方慈沒空多想,轉身下樓。
曲映秋命令小方叔不許開車送,小方叔也隻能一臉為難地目送她走出彆墅大門。
天色擦黑。
方慈機械地邁著步子,沿著馬路往彆墅區入口的方向走,大腦隻有一片空白。
不知過了多久,最後一絲日光也消失不見。
手機震動,她沒理會。
自動掛斷之後,再次鍥而不舍地震動。
她木然地拿出來,也沒細看來顯,隻點了接通貼到耳邊。
那頭是聞之宴慢悠悠的帶著幾分逗弄的聲音,“吃晚飯了嗎?今天是不是還要去圖書館?”
默了幾秒,方慈說,“……聞之宴。”
“……你之前說的,安靜沒人打擾的地方,在哪裡?”
她聲音又輕又淡,像隔著一個世界一般。
聞之宴立時眉頭一皺,“你怎麼了?在哪兒?”
方慈笑了笑,“我沒事,你告訴我地點就行。”
她的聲音太虛,完全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聞之宴道,“……微信跟我共享個位置,在那兒彆動,我馬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