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陣喧鬨之後,病人才醒。
方慈有餘悸。
回到住處,洗完澡護膚時,視線接觸到床頭的煤油燈小擺件,忽然想起方念念比劃的:曲映秋臉色不好。
她不由地想起夏時,在國內見曲映秋的那一麵,那時她臉色就有點怪,總好像有點短。
這個時候,仔細回想曲映秋的話,她才覺出不對勁:曲映秋一向要強,遇事會怪罪這個怪罪那個,但從不會泄,在酒店裡她卻句句是喪的話。
她也不過五十多歲,那時卻句句都是:我這輩子。
方慈裡突然升起一個不妙的猜測,她立刻給家裡的司機郝叔叔發消息:
「叔叔,我媽最近有什麼不對勁嗎?」
京市比倫敦快七個小時,這時候已是後半夜了。
方慈裡不安,一直等到淩晨,京市是早上了,郝叔叔的回複過:
「太太最近身不舒服,總讓我載她去醫院,但是方先生還不知道這件事,太太不讓說」
「方慈:什麼病?看的什麼科室?」
「不知道,太太也沒告訴我」
怪不得。
以曲映秋那個性格,若不是自己實在撐不下去了,斷斷不會向她求助。
這是晴霹靂般的消息。
方慈陡然覺得身發軟。
難道她真的要回國嗎?回到京市,為了那點家產,繼續把自己束縛在那圈內規則中?
她下不了決。
一夜難眠。
許是沒睡好,二去上班時,整個人都昏沉沉的。
小團隊另外個同事已經飛了美國,說是接了個案子,那邊隻能開出個人的報酬,於是這小分隊,隻剩下她一個人。
上午就是整理資料歸檔,吃過午飯,小助理吳以珊遞給她一份新文件。
“姐姐,這是個跨國並購案,收購方是京市的一家公司,被收購方是家在倫敦注冊的公司,涉及許多跨國的條款,被收購方邀您法務顧問,”吳以珊興致勃勃,“咱倆要去京市出差個月!”
方慈翻了翻,“……怎麼沒有收購方的資料?”
“哎,對方說是項目還處在保密階段,要我們到了京市麵談之後再給。”
保密的不少見,連請的律師都信不過的卻少見。
方慈笑了笑,“你告訴他們,得先簽了用工合同和保密合同,咱們才能動身呀。收購方這麼乾,倫敦這家公司也同意麼?”
“聽說他們也有意見呢,不過收購方頭大,胳膊擰不過大腿,”吳以珊聳聳肩,“倫敦的公司也是看在你有京市的背景上,才點名要求你接的,說是為了方便溝通,讓你幫他們談個好價錢。”
“我隻負責沒有法務漏洞,好價錢得是談判官拿下吧。”方慈道。
“他們意是,要你充分發揮同鄉的優勢,如
果價格談的好,報酬翻倍給,”吳以珊說著把合同拿給她,指著後麵的報酬一欄,“你看,這裡著呢。”
報酬確實是筆大數目。
,方慈就和倫敦的公司簽署了合同,敲定了下周就動身回京。
這一趟回去,她要趁著這個月的時間,順便了解一下曲映秋的病情。
-
臨動身前那個周末,她再度去療養院看方念念。
她去的時候方念念正在哭,看到她,急忙抹了抹眼淚,綻放出笑臉。
方慈淡淡地問,“怎麼哭了,有人欺負你?”
方念念搖頭。
方慈看著她,“……有什麼不能跟我說的?”
方念念定定看她幾秒,忽地哭起,抱住她脖子。
“到底出什麼事了?”
方念念拿過手機,調出和郝叔叔的聊記錄給她看,比劃道:
「我越想越覺得媽的臉色不對勁,去問了郝叔叔,他說媽生病了。」
方慈把她摁下,安撫道,“我下周要回去出差,會順便了解一下這件事,你不用擔了。”
方念念卻有好多顧慮:
「你出差肯定很忙,怎麼有精力再照顧媽?還有,家業怎麼辦?媽萬一倒下,公司誰支撐?」
提到這件事,方慈就是一陣無力感。
她默了默,說,“……如果她的病情真的很嚴重,家業的事我會想辦法的,實在不行,我會處理完家裡的事再回倫敦,你不要想了。”
「我要跟你一起回去,我是個啞巴不是個廢物,我要回去照顧媽。」
「你不要攔我,你跟楊醫生說的話我都聽見了,醫生也建議我回去,對嗎?」
方慈看著她泛著淚花的眼,裡是一陣頹敗。
她們個人一起走到了這裡,怎麼會一夕之間,都要回去?
-
在回京市的飛機上,方慈望著舷窗外的雲層,內翻江倒海。
也許,楊姝美醫師說的沒錯:逃離環境,永遠是治標不治本的方式。
不止是方念念,也包括她。
她逃得再遠,方家一旦有事,她還是得回麵對。
吳以珊很興奮,“福利真好,還給我們買頭等艙,可以舒舒服服睡一覺了。”
要不然十幾個小時,擠在經濟艙,累都累死了。
“姐姐,你也睡會吧,明還有酒會呢,得養足精神呀。”
這一趟,倫敦的H·S公司也派了個小團隊過,收購方會舉辦一個小小的歡迎酒會,而後倫敦公司隻留下一個副總個談判官,外加她和吳以珊,留在京市待個月。
一覺睡醒之後飛機落地。
團隊一行十幾個人入住了國貿一家國際酒店。
正是晚上,大家舟車勞頓,也無意出去逛,都留在酒店裡歇息。
到了二,一大早,方慈收到方念念的消息,她和楊姝美也已動身回京。
透過酒店落地窗,看到
外麵熟悉卻陌生的景致,方慈生一種荒謬的不真切感。
故鄉。
深深紮根在骨血中,想忘也忘不掉。
逃離環境重新開始,都隻是自欺欺人。
-
出席酒會要求著裝,男士們統一的西裝革履,吳以珊早早給自己買了件禮服,方慈沒花那個錢,翻出了好久以前宋家給她買的那條高定裙子。
翻行李箱時,一件壓箱底的灰色連帽衛衣掉了出。
在行李箱裡壓了太久,都皺巴巴了。
這件衣服陪著她到處奔波了四年半。
偶爾,她會把這件衛衣家居服穿。
這是她獨創的某種療法,穿在身上,融為一,便不會再想念。
即便時隔四年半,她的身材好像也沒太大變,依然能夠正正好好穿進那件高定中。
臨近傍晚,一行人輛車,一起前往酒會所在的另一家酒店。
路上,吳以珊一直在誇她這件裙子漂亮。
白剛剛下過雨,地麵潮濕,方慈提著裙擺,和同事們一起往酒店次頂層的行政酒廊去。
電梯光彩照人,吳以珊從裡麵看到方慈的模樣。
霧霾藍的緞麵掛脖長裙,露出瘦削的肩,脖頸纖細,琥珀色瞳仁淡漠疏離,整個人輕盈而通透。
單單這麼站著,也讓人覺得是剔透玲瓏的玉。
在倫敦期間,這張臉這身段,沒少被同事們誇過“東方美人”。
進到行政酒廊大廳,就看到那裡站著幾個西裝革履的男男女女,看是收購方已經在等著了。
方慈視線掃過去,卻愣住了。
那有一張熟悉的臉:陶寅駿學長。
怎麼會這麼巧?
陶寅駿不是在聞氏集團任職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跳槽了?
陶寅駿好像也沒想到會見到她,微微愣了一下,而後笑起,“哇好巧,學妹,好久不見了。”
方慈也牽唇笑了笑,“真的好巧,陶學長。”
雙方互相介紹著認識了一下。
方慈想問,你跳槽了嗎?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陶寅駿似是沒想那麼多,從胸袋裡掏出名片,一一發給H·S這邊的人,道,“我是聞氏集團的戰略投資部副部長,希望這次合作順利。”
方慈裡猛跳一下,抬手撫了撫手臂,這才道,“……所以,這次的收購方是聞氏?”
音都有點發飄。
“是啊,不好意,確實是保密需求,之前不能多講,早知道是你呀,就不會這麼麻煩了。”
陶寅駿笑著,“哦對,一會聞總就,我們稍等他一下。”
方慈條件反射要邁步轉身離開,卻怎麼也動不了。
她整個人緊張得幾乎站立不穩,呼吸都開始發悶。
她要怎麼見他?
四年了。
整整四年了。
她真的不該再回。
吳以珊湊到她耳邊,“這位姓陶的是你學長啊?好帥啊。”
方慈灌了一口香檳,模糊回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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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以珊是個顏控,很是興奮地拉著她聊,問陶寅駿人品咋樣什麼的。
方慈勉強笑著跟她對話。
就是這個時候,走廊拐角出現一個身影。
方慈和眾人一起抬目望去。
高大的身材,件套西服,皮鞋錚亮。
她隻匆匆用餘光瞥了一眼,不敢多看。
陶寅駿迎上去,人低交談著什麼。
那高大的男人,單手插著兜,在陶寅駿說到什麼的時候,抬眼看過。
方慈立刻轉開頭去望窗外。
她的餘光,沒感覺到那男人的視線在她臉上有任何停頓,於是裡鬆了一口。
吳以珊簡直要發瘋了,“啊啊這個好帥我暈,”一邊捅捅她胳膊,“他是老板嗎?剛剛看過了,我靠,這一眼,我要腿軟了。”
他然有這個本事。
他讓人腿軟的招數還多著呢。
方慈閉了閉眼,強迫自己不要再去回想。
陶寅駿引著那男人過了。
H·S的副總招呼著大家聚到一起,熱情地招呼,互相介紹。
方慈幾乎是被吳以珊拽著,也站到人群裡。
她單手擎著酒杯,沒有抬眼。
在握手。
輪到她了。
她指尖幾乎抖著抬起,用儘了全身的力,做好理準備,終於抬起眼,卻是立刻撞入了那一雙熟悉的眼眸。
漆黑的,深邃的。
即使沒有敢細看他全身,也能感覺到他那撲麵而的雄性荷爾蒙。
他握住了她的手,一眨不眨地看著她,低磁的嗓自尖磨過,說,“聞之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