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慈轉過身來,將長裙丟出淋浴間外,低眼去解他襯衫的扣子。
她眼尾鼻尖通通紅著,也不知是哭的還是羞的。
聞之宴任由她去解,又低聲問,“有人欺負你?”
方慈搖頭。
襯衫扣子通通解開了,她又去拉拉鏈。
聞之宴還是沒有阻止,任她拿手去碰。
她大約是急於感受他,紅著眼小聲命令,“把我抱起來。”
他這才慢條斯理地將她抱起抵到瓷磚上,順手開了花灑,單掌墊在她背後,另一手扣著臀後摁著。
方慈圈著他肩頸,還要騰出手來捧著他的臉,細細看他被打濕的眉眼。
眼睫濕漉漉的變成一簇一簇,唇上也是一片瀲灩。
“……現在怎麼那麼容易哭?以前可是一滴眼淚都不掉的。”
這時候了,他還要笑她。
方慈也是後來才懂得,流淚不代表軟弱,隻代表她變得直麵自己的情感了。
以前一滴眼淚不掉,才是怪異的不健康的。
在淋浴間氤氳潮熱的霧氣中,她輕輕吻一吻他眼尾,“我愛你。”
聞之宴動作也輕輕,啞聲說,“乖。”
-
進入五月份,方慈終於忙完了手頭所有的項目,交了辭職信。
stday那一晚,事務所為她辦了場離職派對,老大Sarah感謝了這段時間以來她認真勤懇的工作態度和超高的專業素養,吳以珊哭唧唧舍不得她,端著酒杯猛灌幾口,又說羨慕她辭職回國當闊太太,以後的人生一馬平川,隻剩下吃喝玩樂。
同事們一個個都玩得很瘋。
大家聊天談笑時,都愛吐槽說英國人辦事效率低,各種急事被延誤被推遲都是司空見慣的,但方慈知道,這世界上無論哪個大城市,律所這類行業都是快節奏高強度,同事們大概也是趁著這個機會,發泄一下日常工作的壓力。
雖然都了解她私下性格含蓄,但這一晚再顧不得這些了,同事們強拉著她去舞池裡跳了幾支舞,玩得精疲力竭,最後,她沒忘給每個人發了婚禮的邀請函。
書籍樣手工紙製作,封麵是倫敦的夜,霧藍色背景鋪陳,身穿大衣的男人正牽著身穿長裙和圍巾的女人橫穿過窄街,走向停在對麵的勞斯萊斯——
正是,聞之宴奔赴倫敦來向她求婚的那一晚,將她從吳以珊家接走時,同事們躲在落地窗後拍下的場景。
下麵一行小字:
「你是我唯一的熱烈。」
打開封麵,裡麵是一張純白色硬紙,霧藍色凹體印刷著倆人的中英文名字,以及婚禮時間和地點。
整體精美而考究,隻看封麵,便能覺出那宿命般的氛圍感。
吳以珊大概是酒意上頭,又忍不住哭,哇哇叫著說天呐太幸福了太般配了。方慈心知自己辭職之後,這間律所隻剩下她一個亞洲人,異鄉漂泊的孤寂感恐怕更甚,所以她理解她,抱著她安撫了好一會兒。
結束派對,各自乘車回家。
方慈回到肯辛頓聞家彆墅,隻衝了個澡,一沾床便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整理行裝,出發回京市。
聞之宴本來在新加坡出差,把日程挪了又挪,還是在她落地前先一步回到京市等在了機場。
遙遙地,方慈就看到他站在VIP通道的玻璃門外,關睿先迎上來接了她的行李,她則直接撲到聞之宴懷裡。
熟悉的他的木質調香味,在一瞬間便席卷了她的鼻腔,將她體內所有關於分彆的細胞統統更新換代。
他雙臂箍緊了她,“……答應我,不再異地了。”
“嗯。”
她答。
再不分開。
-
五月十九日,聞家人和方家人乘私人飛機提前兩天到達了瑞士巴塞爾,各司其職,參與到婚禮現場的裝點布置中。
第二天,參與婚禮的賓客們也陸陸續續到達。
無人不驚歎於這座莊園的美景。
為了婚禮當天新人的體驗著想,企劃方省掉了彩排這一環節,聞之宴和方慈被安排住在市中心酒店裡,被勒令直到婚禮前不許見麵交談。
傳統習俗嘛,聞之宴當然不放在眼裡。
他一步都沒有踏進自己該住的酒店,婚禮前兩晚都在方慈所住的套間內渡過。
他甚至花樣百出,各種敢想的不敢想的,統統試了一遍。
方慈問,“你不膩嗎?”
“不膩,”他低頭貼在她耳後,話語和鼻息一樣直白炙熱,“我永遠和你在熱戀期。”
-
婚禮當天上午,二人從酒店回到莊園。
在二樓主臥內化妝時,方慈還是沒能看一眼窗外,企劃方講,窗外的一切都是驚喜,要婚禮儀式開始後才能看的。
午後,陽光明媚。
方慈站在主臥起居室地毯中央,造型師正在幫她
最後調整鬥篷兜帽,她心裡極度緊張,忐忑不安,連手都不知該往哪裡放,不經意一抬眼,就看到聞之宴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門口,抱臂斜倚著門框,正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即便對她的美貌早已有充分的認知,聞之宴還是被眼前的她驚豔到。
任何溢美之詞都不足以形容。
他的方慈,終於穿上了婚紗,準備嫁他。
他頭發偏短,劍眉星目一覽無餘,那雙眼眸深深看著人時,總有一種侵略感和柔情交織的味道,更讓人難以招架。
方慈被他看得受不住,稍稍彆開眼,卻又忍不住移回來。
造型師太有眼力見兒,說了句,“都整理妥當了,再過五分鐘,會有侍者帶您兩位準備入場。”就點點頭,轉身離開。
聞之宴站直身體,走進來。
方慈唇邊逸出輕微的氣音,說,“聞之宴,我好緊張。”
婚紗的大裙擺阻礙了他的靠近,他抬手要扣過她後腦勺吻上來,被方慈摁住胸膛推開,“有妝。”
聞之宴舔舔唇,低笑一聲,“……我也很緊張。”
“看不出來。”
聞之宴拉過她戴著潔白手套的手,摁到自己胸膛,說,“摸一下。”
他心跳猛烈,嘣咚嘣咚。
方慈抬眼對上他的眼神,聞之宴情難自禁,再度低頭靠近,在幾寸的距離停下。
鼻息交纏,她這時才充分感覺到他的情緒也在激烈翻湧。
他唇微張著,克製著吻她的衝動,嗓音極低,磨著點欲,說了句,“……babe,終於要嫁我了。”
方慈咬住唇,點點頭。
怎麼辦,現在就有點想哭。
她心裡滿是感慨,天啊,終於到這一天了,好難,又好容易。
聞之宴摩挲著她的手,低聲,“今晚,必須要改口了。”
“嗯?”
篤篤篤……
侍者敲了敲門,“少爺,您可以先入場了。”
方慈沒來得及問聞之宴那話的意思,隻接收到他意味深長的眼神。
聞之宴下樓,侍者留在門口。
過了約摸兩分鐘,侍者耳麥裡收到提醒,他應了聲,而後衝方慈做了個請的手勢,“請新娘入場。”
方慈深吸一口氣,提起裙擺。
轉過樓梯拐角,已能聽到外麵的音樂聲。
輕柔的鋼琴曲《fallinstarriver》。
伴隨著這樂聲,她緩緩下樓,長長的華麗拖尾在身後留下一道迤邐的痕跡。
城堡雙開門打開。
那一瞬,方慈被眼前的場景震撼到失語。
莊園寬闊的前院,是一片藍紫色調的鳶尾花花海,在這花海中央,拱門花藤下,兩旁站著前來觀禮的賓客,在那通道儘頭的舞台上,聞之宴站在那裡,高大的身形,西裝筆挺,領結一絲不苟,手拿捧花遙遙地望著她。
他背後是漫
天鋪陳的粉紫色晚霞。
她這才明白了,婚禮場地為什麼選在這裡,儀式為什麼選在臨近傍晚的時候——
因為,瑞士巴塞爾,五月鳶尾花盛開。
和著這粉霞,他贈她一場盛大浪漫的夢幻婚禮。
眼眶發酸,她咬著唇,仰臉往回忍了忍眼淚。
門廊邊是一整個五重奏的樂隊。
輕緩的曲調在天幕下流淌回蕩,她像是踩著那音符,踏著紅毯,款步而來。
奢華而優雅的鬥篷大拖尾婚紗,像春季日光下閃閃發光的河流。
她如此窈窕璀璨,一步一步走近。
聞之宴咬著牙關,不停地做深呼吸,最後還是沒忍住,走下舞台,將捧花遞給她,牽住她的手,把她帶到了舞台上。
主婚人是聞鵬厚。
他一手拿冊子,一手拿話筒,看了看麵前相對而立的新人,鄭重道,“聞之宴,你願意娶方慈為妻,一輩子尊重她愛護她,不管貧窮或富裕,不管疾病或健康,永遠不離不棄,白頭偕老?”
“yes,我願意。”他低眼看著她,嗓音又低又啞,“……永沐愛河。”
聞鵬厚又將同樣的話,重複問方慈。
方慈一顆心幾乎跳到喉嚨,聽著那句,“你願意讓聞之宴做你的丈夫……”她心裡已經在說我願意我願意,直到聞鵬厚話音落了,她要開口,才發現聲音都在顫,“……我願意。”
伴隨著這三個字,眼淚再也止不住,大顆大顆滾落。
她這個時候突然明白了剛剛聞之宴說的改口是什麼意思:是要她改口叫老公了。
於是一邊哭著,一邊拿拳頭去砸了他一下,這個人,怎麼一天到晚就這些心思。
“這對新人,經曆了分彆、磨難,經曆了對彼此刻骨的思念,才終於走到了此刻。彼此思念的人才終於會重逢,是他們對彼此堅定的愛意,讓他們終於走到了這一刻。”
“現在,在他們正式結為夫妻之前,我們聽一聽,他們對彼此有什麼話要講。”
方慈還在流眼淚,聞之宴先接過了話筒。
他有很多話要講,無數次在心內預演了這個時刻,到頭來,早已打好的腹稿完全被打破,他抿抿唇,開了口,“我對方慈是一見鐘情,在七年前,那時候我還沒滿二十歲。”
“從來也沒想過,一見鐘情會是那樣的感覺,我整個人忽然被打開了,甚至像是頓悟一樣,從此,一顆心就被牽著,老是想著她,老是想著她。”
“一見鐘情的心動,在之後與她的相處中愈來愈深,她有很多麵,會很酷,也會很灑脫,提分手的時候很絕情,可後來,她也會很脆弱很無助,她終於肯向我展露這柔弱的一麵,是她對我的恩賜。”
“從初見的那一晚,第一個對視開始,我就知道,我們是天生一對,我為她而存在。”
說到後來,他嗓音愈來愈啞,仰頭眨眨眼,把眼淚忍了回去。
方慈一直沒敢看他,怕自己眼淚會
流得更凶,從他手裡接過話筒,先深吸一口氣,才說,“我想對他說,”停頓了下,“……謝謝你看見我,然後走向我。如果不是遇到聞之宴,我的世界可能永遠暗無天日,可能永遠也學不會怎麼直麵自己的情感,怎麼去接受愛,怎麼去愛彆人。這一切都是他教給我的。▏▏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初見他的那一晚,看到他的眼睛,我就知道,如果他要帶我走,我願意跟他去任何地方。”
“他說他為我而存在,”方慈在這氣口笑了下,道,“那麼,我是因為他才得以存在,有他,我才擁有了如此豐沛的情感,如此鮮活的站在這裡。”
到了這時候,話說完,方慈才有餘裕往台下看。
站在台邊的伴娘方念念眼裡含著淚,陳巧月坐在第三排,捂臉哭成了淚人,後麵坐著的還有吳以珊陶寅駿,個個眼眶都紅著。
第一二排的家屬們也都哭了,與她視線相接,又都點點頭綻放由衷的笑容。
一直站在台邊的李佑賢,將戒盒遞上來。
新人各自取了一枚戒指。
聞之宴眸底帶著笑意,頗認真地說,“手給我。”
方慈伸過左手,低眼看著那枚象征著彼此占有的戒指,被他套到她無名指上。
他把左手伸給她,她將戒身偏寬的男戒一點一點套到他無名指上。
聞鵬厚笑著,“我宣布,聞之宴與方慈,正式結為夫妻,新郎可以親吻新娘了。”
絢爛浪漫的花海中,聞之宴終於低頭親了方慈,在她唇邊笑道,“老婆。”
*
五月二十一日。
瑞士巴塞爾,鳶尾花盛極綻放。
聞之宴與方慈,在這裡結為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