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際廳天花板的水晶吊燈突然碎開成一小片一小片的碎片,像雨點一樣潑在地上,潑了一溜,最靠近吊燈下的男男女女發出尖叫。
有人被紮進了眼球,指縫間流出血液。
吊燈搖晃地閃了兩下,然後熄滅,所幸會議廳還有不少嵌藏在畫後的壁燈,不至於完全黑暗。
司湯達把安娜拉到身後,望著大廳的位置。
破開門井然有序團團圍住大廳的安保貌似是港口黑手黨的人馬,將槍口指向了各個可能躥進人的出入口:大門、側門、廚房門、安全逃生口、乃至二十七樓的七列窗戶。
然後司湯達眼睜睜看著從窗戶投進來一隻圓形物體。
安保們團團讓開那隻圓形物體,圓形物體掉地,發出兩聲清脆的磕碰,接著從四個孔冒出紺灰色的濃煙。
現場擠擠攘攘,看不清的混亂,四處都是尖叫,後續又有幾個煙霧彈投進來了吧,因為這彌漫整個大廳的煙霧如何也不像一個區區一個煙霧彈的成果。
然後是槍響,紅黃色的槍花不時驅散濃霧,接著又被煙霧吞沒,槍花與之相對抗地爆開越來越多。
“司湯達先生……!”
安娜死死攥住司湯達肩胛處的布料。
“Ne soyez pas nerveux(不要緊張)……”
司湯達下意識用了母語安撫,嘴上說著不要緊張,其實他使用母語的潛意識已經表露了內心。
安娜雖然聽不懂法語,可鑒貌辨色也察出是要她不要緊張的意思,於是輕呼吸道:
“我不會怕,法國憲兵相當於日本的軍警部隊,以你的身手保護我一定是綽綽有餘。”
她不知道是說給誰聽。
出版社良民·司湯達:……話不要說的太早。
“安娜,”他低聲說,“森首領那一定是戒備最森嚴的場合,我們向那邊轉移。”
安娜輕輕點頭。
他們原本在交際廳的右上角的位置,橫靠一張蛋糕桌子,桌子是朝交際廳的大門擺,也就是在森和尾崎的右斜下方。
憑借桌角的朝向和與桌沿成的角度,司湯達攥住安娜的手,向森和尾崎那裡行進。
“司湯達,”安娜躲在他身後,問:“假如森首領是第一個被敵方勢力對準的目標怎麼辦?萬一他們已經……”
“沒有那種萬一,”司湯達輕聲說,“既然森首領選擇令他的安保離開去遙遠的角落,就說明他們已經想好了應對措施,萬一出事,森首領附近一定是最安全的。”
他看不見的腳下碰到了會議廳正中半圓形大廳抬升的一階。
到了這裡,假如森和尾崎沒有移動,那麼就離他們不遠了。
上了台階,司湯達又在悶悶的濃煙裡盲目地憑著一個方向前進了一段。
“德瑞那夫人?”意外的聲音從濃煙的某個方向傳來。
“這個聲音,”安娜高興起來,“森首領!您在哪裡?”
“我現在嗎,我正在您右手邊三點鐘方向十幾步遠,我們之間有一柄蹦濺到這的吊燈殘片,請您小心。”
司湯達耳朵細,還聽見小女孩的一聲小小的嘀咕:“欸……沒死嗎?”
“噓,愛麗絲,為了以防萬一,德瑞那夫人還很重要……”
司湯達回頭看安娜朦朦的臉色,發現她大概是沒聽見。
畢竟是建模,非人身,相當於機械。
他拉著她的手,避開中間破碎的有半人長的吊燈斷片,走到朦朦朧朧地能看見一大一小兩人輪廓的距離。
“森首領,尾崎閣下去哪了?”
安娜焦急地四處逡巡。
“您再靠近些吧,小心槍火誤傷到您。”森說。
司湯達鬆開安娜的手,安娜在前,司湯達在後,兩人就這麼和森又靠近了些。
愛麗絲年幼可愛的天真臉孔看地更真切了,森披著酒紅色的長大衣,臉前的頭發全梳到後麵去,向他們微笑:“平安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