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她住了幾日?”楚音稍許有些好奇。
“六日。”
那就是在她離京後第四日走的。
也不知江玉媛做什麼了。
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是公爹同三個兒子還有唐飛燕到了,寶成公主應該是直接回的宣寧府。
楚音目光瞥過去,與陸景灼的撞在了一起。
她微微一笑,輕聲道:“殿下。”
身穿櫻色金繡牡丹紋上襦的女子眉黛春山,秋水剪瞳,妍麗不可方物,可神情卻極淡,笑容都是克製的,好似一抹清風,溫和又不烈。
陸景灼在這瞬間仿佛又見到了以前那個楚音。
才從青州回京城的楚音。
他稍許一怔之後問:“文殊寺如何?”
“避暑勝地,無可挑剔,”楚音招招手,叫兩個孩子過來,“剛才不是一直念著爹爹嗎?”
兩個小家夥立刻跑來,伸手要爹爹抱,嘴裡叫著“好想爹爹”。
陸景灼駕輕就熟將他們抱在懷裡。
半個月,孩子們稍許長胖了點,楚音原想問他是不是有變化,話到嘴邊又咽下去,隻麵帶微笑看著。
陸景辰送來桃酥:“大哥,你不去文殊寺真的可惜,下次父皇再要避暑,我定要父皇帶上你,那裡真是人間仙境啊,讓人流連忘返。”
“下回再說吧,我看父皇明年是不會去的。”
“也是,去一趟太勞師動眾了,”陸景辰指指桃酥,“大哥一定要嘗嘗,我親自去買的,”看向楚音,“大嫂肯定知道。”
“是。”楚音確實可以作證。
陸景灼道:“好,我會嘗。”
陸景辰就又去送桃酥給陸景睿。
薑皇後昨晚就吩咐過禦廚準備早膳,此刻命宮女快些端上來。
眾人圍坐,言笑晏晏。
楚音許久沒親近過陸景灼,此刻在他身邊,近在咫尺,卻不曾同他說話。
陸景灼自然察覺到了,隻當她是因為人多,所以才如此端著。
若是換在東宮,或者攆車裡,剩下他們二人時,她肯定會變得不同。
席後,薑皇後體恤他們舟車勞頓,命他們立刻回去休息,建興帝不反對,他自己也很想去睡一覺。
如往常一樣,陸景灼抱著兩個孩子走出殿門。
陸珍記性比陸珝好一些,跟父親說起泉水,山,寺廟裡的鳥兒,枇杷樹,還說看到好幾隻猴兒。
陸珝著急了,也拚命擠出幾個詞來。
“寺廟裡真的不熱?”陸景灼問。
“不熱,一點不熱,”陸珍搖頭,“娘帶我們去玩水,好涼快。”
“是呀,那水好大,從天下掉下來的。”陸珝雙手揮舞。
那是瀑布吧?陸景灼看一眼楚音,她跟自己並肩而行,但並沒有挽住他的手臂。
他有點奇怪。
楚音覺察到他的目光,懷疑自己是不是過於沉默。
其實就算前世,他們也不至於不說一點家常,楚音便道:“我在文殊寺畫了好幾幅畫,等會給殿下看看,有靈泉,還有寺裡的銀杏樹。”
“好。”
因楚音與他相處的時間不多,他其實很少看到楚音畫畫,倒是有些好奇。
四人坐上攆車直奔東宮。
已是初秋,車廂內再沒有那種悶熱,風吹入窗口,帶來淡淡的茉莉香。
很淡,比她身上的香氣要淡。
可也隻有香縈繞著他,楚音始終與他保持距離,完全沒有要貼過來的樣子。
難不成,半個月不見她對他有些生疏了?
陸景灼莫名想到她說的“半個月很久,要數好一會”。
仔細想想,仍是一派胡言,雖說當時覺得可愛,可半個月就是半個月,實在談不上久。
“爹爹,石榴可長出來了?”陸珍問。
“……不知,你一會自己去看。”他真沒注意。
他很少去院內閒逛。
“我的木馬呢,好不好?”陸珝問。
“……”
一時車廂內隻有孩子們的聲音。
等到東宮時,小豆跟七娘過來抱小主子。
楚音吩咐:“給他們洗個澡,哄著睡一會。”
“是。”
她自己也想清洗一下,轉頭問陸景灼:“殿下今日還去春暉閣嗎?”
“不去。”
“那殿下是要在書房看書了吧?我不打攪殿下。”
“……”剛才不是說要給他看畫的?什麼銀杏,什麼靈泉,陸景灼審視楚音一眼,懷疑她是在路上累著了,所以整個人都有些不太對勁,“你去歇息吧。”
“嗯。”楚音微微頷首,朝殿內走去。
宮女們此時已經將行李都收拾好。
“拿一罐文殊茶送去給婆母。”楚音吩咐連翹。
連翹立刻去往坤寧宮。
忍冬則幫楚音備水。
楚音在浴桶中泡了好久方才出來,然後便躺在了那張黃花梨月洞門架子床上。
文殊寺雖然清涼,可床到底不如自家的舒服。
甚至是味道……
她嗅了一下,忽然發現全是陸景灼身上冷冽的那種清香味。
是了,那半個月都是他一個人占著這張床的。
也不知他可曾有過孤枕難眠的時候?
應該是不會。
不然剛才見著她,眼裡多少得有些熱情吧?結果還是那樣。
可見撒嬌對他來說並無什麼吸引力。
她那一個月的功夫全都白費了,丟臉不說,一點用沒有,唯一的收獲大概就是有次白天他親了她,但也不知是不是天太熱,他頭腦發暈……
楚音想著想著漸漸睡著了。
這一覺睡到了午時。
她一問時辰,急忙坐起。
“你怎麼不叫我?”
連翹道:“奴婢本來要叫的,可殿下說讓您多睡會……殿下這是體貼您呢,奴婢怎敢叫您?”
楚音怔了下:“他來過?”
“是,殿下半個時辰前來過,見您睡著就走了,剛剛吃完飯,又被聖上召去。”
公爹召見他定是因為休息好了,要問他這段時間內朝堂所發生的的事,要麼是有關奏疏……
憑陸景灼的才能,在批閱奏疏上應該不會出錯,楚音思忖了會,記憶裡,建興三年七月並沒發生過大事,所以隻是例行問一問。
她坐到鏡台前,命連翹梳個飛天髻。
連翹道:“這都午時了,您要不先吃飯?發髻可以晚點梳。”
“是啊,不然您要餓著了。”忍冬也道。
披頭散發像什麼樣子?她現在可是儀表端莊,雍容爾雅的太子妃。
“多什麼話,快梳,忍冬,你挑首飾。”
忍冬:“……”
之前太子妃來月事,妝都不上,發也不梳,她曾為此提醒太子妃,結果太子妃充耳不聞,還在榻上用膳,怎麼如今又講究起來了?
實在奇怪。
一通打扮下來花去半個時辰,描眉著粉樣樣不缺,然後楚音就去吃飯了。
下午陸景灼也沒回東宮。
楚音帶著兩個孩子在院內玩。
先去看了看青瓷缸裡的錦魚,還跟以前一樣胖乎乎的,見著人就遊上來討食,再去看石榴樹。
那石榴花兒已經結成了石榴,隻是還未成熟,青青的。
“不能吃呢,還要等一個月。”
“啊,怎麼長這麼久!”陸珍歎口氣,“我一直在等呢。”
楚音莞爾:“你就缺一個石榴吃啊?”
“不一樣,等著的不同。”
等著的不同嗎?
也許是吧。
可有期待也會有失落,楚音問:“要是酸的呢,怎麼辦?”
“酸的也吃呀,”陸珍歪著小腦袋,“就吃一口。”
小機靈鬼,楚音低頭在她臉上親了下:“真可愛!”
“我呢?”陸珝不乾了,把臉湊過來。
楚音也親了口。
兩個孩子嘻嘻笑。
瞧著他們粉撲撲的小臉蛋,楚音忽然想起自己的壽命,忙進去換了短打練起八段錦。
在文殊寺她沒練,一是因為在寺廟不太妥當,二是中間還來了月事。
但既然回宮了,那不能斷。
她重生回來,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延長自己的命,其他的跟這比都得排後麵,這人啊,隻要一死就什麼都沒了,什麼太子妃,皇後,統統沒用。
她練得一身汗,嬌喘籲籲。
忍冬道:“又得洗澡呢。”
“……”失策,確實應該先練的,可怎麼辦呢,繼續洗唄。
陸景灼回來時,楚音還在浴桶裡。
他奇怪:“怎麼又去?”
之前他見楚音在睡,顯然是洗過換了乾淨的中衣的。
宮女道:“太子妃練了八段錦跟五禽戲。”
“……”
這也太勤奮了。
不過楚音為何如此,陸景灼猜得出。
她一直想要添個孩子,那前提就是將身體養好,將來不管對懷胎還是生產都是有益的。
他也讚成。
隻是,才從燕山回來就練,是不是太著急了點?
正想著,楚音從側間走了出來。
臉頰稍許有些濕潤,眉眼乾淨明麗,像雨後荷花有種可人的清媚。
陸景灼目光停留了片刻問:“你不歇息一日就練功法?”
“在文殊寺沒練,已經耽擱許久,我不能再偷懶。”
“……”
在這方麵她真是個急性子。
他始終都不知她為何如此。
楚音也有事情問他:“剛才父皇同你說什麼了?說得挺久呢。”
“沒什麼,父皇隻是想了解一樁貪墨案,還有關於漕運,船務的事。”
與她猜測的一樣,楚音放心了。
重生後,除了她的壽命之外,第二重要的就是陸景灼的太子之位,將來的帝位,這個一旦丟了,那他們一家就會變成俎上魚肉任人宰割。
“殿下等會做什麼?”她朝鏡台走去。
剛才練了功法,頭發全散了,又得重新梳。
“時候不早,就不去書房了。”陸景灼在書案前坐下,隨意拿起一本書。
楚音瞄他一眼沒說話。
連翹給她梳頭。
殿內一時靜悄悄的,隻有翻書的聲音。
等楚音梳好頭發,補好妝,又吩咐廚房準備晚膳。
幾乎都是他喜愛的菜肴,真算是體貼,可她的言行舉止卻很異常,竟然沒有來跟他撒嬌,沒有向他訴說思念,也沒有說在文殊寺發生的事情。
隻有兩個孩子跟他講這些。
但陸景灼也沒發問。
因為楚音並沒有做錯什麼。
晚膳後,他便去了書房,楚音歪在榻上看書。
忍冬見兩人今日過分安靜,忍不住道:“太子妃,您怎麼都不同殿下多說幾句話?你之前可不是這樣的。”
“我以前什麼樣的?”楚音淡淡道,“你再好好想想,往前想。”
“……”
如果說是才從青州來京城的太子妃,那現在的太子妃確實沒有什麼兩樣。
忍冬小聲道:“後來也挺好的,雖然有時有些……”怪不像太子妃的,跟個小姑娘似的,講話嬌滴滴,簡直讓人匪夷所思,可也很甜,不哄得太子喂她吃冰酪嘛。
見她吞吞吐吐,楚音打斷道:“行了,忙你的去吧。”
忍冬便不敢再勸。
戌時,陸景灼在側間清洗完準時回臥房。
楚音剛剛上床。
見他坐著脫鞋,她有點緊張起來。
此時是二人最為親密的時候,她怕自己會維持不了端莊的樣子,因為在這床上有過太多羞恥的回憶,比如投懷送抱,比如索吻,還有索抱……
她琢磨著該說些什麼來掩飾。
誰料陸景灼上來後沒往裡側去,竟俯身攬住了她的腰,而後用力一收,便將她帶到了身下。
冷冽的味道像網一般籠罩。
接近著她的唇便被吻住了。
分彆半個月,作為一個正常的男人有所需求也是人之常情,他這麼直接,楚音想想倒也不意外,就是自己這手該怎麼擺呢?之前她喜歡摟著他脖子,要麼是摟著他的腰。
還有她的唇舌又該怎麼辦?要回應他嗎?
他親得很撩人,輕重適度又纏綿,說實話,是他親得最好的一次,她心裡真有些癢癢的。
可一旦回應,會顯得過於熱情,那就不像她以前的性子了。
楚音故而紋絲不動,全由他出力。
陸景灼忽然停住,睜開眼睛。
那雙眸子很亮,像夜色裡落了星辰的湖麵,泛出攝人心魄的光芒。
四目相對,此時若撐不住,那又白費功夫了。
楚音穩住呼吸,平靜地道:“殿下這般看著妾身,可是妾身有何處不妥?”
陸景灼:“……”
不撒嬌便罷了,親吻的感覺也不對,突然還自稱妾身……
她到底在文殊寺經曆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