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荷不說話。
供應商不安地問:“何先生?”
何青荷平靜地說:“我明白了,謝謝你告訴我。今天不用送食材了,下次吧。”
說完,他掛了電話。
何青荷從衛生間走回排戲的房間,傅琛坐在原地翻看劇本,抬頭問:“怎麼去了那麼久。”
何青荷態度自然地坐到他身邊,正好攝像師也去吃飯了,何青荷笑著對傅琛說:“你不喜歡吃鴨子。”
他的語氣稀鬆平常,悠閒地像在討論天氣。
傅琛頓住。
何青荷笑眯眯:“不喜歡吃,還不想讓我發現,偷偷摸摸不讓彆人送鴨子到家裡,真是辛苦你了。”
何青荷經常對傅琛說辛苦了,通常都是真心實意地心疼傅琛,用作諷刺還是第一次。
傅琛說:“你不要這樣陰陽怪氣地說話,不適合你。”
何青荷這才收起笑容,露出疲憊的神情,不解地問傅琛:“你怎麼不說呢?”
不吃一種食物而已,又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跟他打聲招呼,他不做就是了,需要這樣背著他折騰嗎?
傅琛抬了抬眼鏡,說:“也不是不喜歡,本來普普通通,但有段時間你天天做,每天的餐桌上都有鴨子,我必須吃完,時間久了,我就不想吃了。”
傅琛對任何食物都沒有好惡,硬生生被何青荷逼得討厭鴨子。
這回輪到何青荷頓住,他說:“我以為你喜歡。”
就是因為傅琛平時對什麼食物都沒興趣,他才想,好不容易傅琛喜歡鴨子,那必然是非常愛吃的,所以他才頻繁買鴨子。
所以一直是他好心辦壞事嗎。
傅琛問:“你為什麼會認為我喜歡。”他從沒說過喜歡鴨子的話。
何青荷抿抿嘴唇,說:“你外甥告訴我的。”
傅琛:“……”
傅琛板著臉,問:“秦啟帆?”
何青荷點頭。
那時候他剛跟傅琛結婚,傅琛對什麼都平平淡淡,何青荷超級想知道傅琛的喜好,於是在傅家的聚會上向與傅琛一起長大的外甥秦啟帆打聽,秦啟帆告訴他,傅琛喜歡吃鴨子。
傅琛的臉色不是很好,說:“那是他自己喜歡,按在我頭上。秦啟帆平時吊兒郎當,他的話不能全信。”
何青荷:“……”
兩個人同時沉默,說到底,陰錯陽差。
但何青荷依舊不解:“我搞錯了,你為什麼不吭聲?”一句話的事,傅琛偏偏不解釋,“而且我也沒逼著你非要吃完啊。”
就是因為傅琛每次都吃完了,何青荷認為他愛吃,於是下次做得更多,如此往複,惡性循環,傅琛就更討厭鴨子。
傅琛說:“你專門為我做飯,是一番心意,我不能潑你的冷水。”
何青荷深吸一口氣,說:“看,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問題,小小的一個誤會持續這麼長的時間,你說一
句吃膩了,我不會傷心得要死要活,可你硬是不說,拖到現在,無限放大,你不開心,我也不開心。”
比起當麵說吃膩了,背後避開鴨子做的飯菜,暗地裡叮囑供應商不要送貨,這些行為更讓他難受。
何青荷說:“寧願迂回,也不願意溝通,你還覺得這樣是正確的嗎。”
傅琛沒想到從一隻鴨子身上,能發散出這麼多東西,他跟何青荷生活一年,沒發現他如此會上升。
其實何青荷屬於想法超多的那類人,他發呆的時候、沉默的時候,心裡都在想東想西,隻是平時傅琛不知道,如今他選擇坦白給傅琛看而已。
可傅琛不習慣。
傅琛說:“我不是說了,為了照顧你的情緒。這不過是小事而已,不用想得那麼複雜。”
他頓了頓,繼續說:“如果硬要挑錯,你先入為主地認為我喜歡鴨子,從沒觀察過我的反應,每天做鴨子,這不就是你之前討厭的程序化?”
認為這樣是對對方好,就一意孤行,這不就是何青荷抨擊的憑經驗過日子。
何青荷驚呆了,傅琛居然反過來指控他:“你還倒打一耙,難道我想做你喜歡的食物還有錯嗎?”
傅琛推眼鏡,說:“我照顧你的情緒,不告訴你鴨子的事,也沒有錯。”
何青荷氣笑了:“行行行,我們都沒錯。”
傅琛說:“我本來就這樣覺得,是你總是不滿意。”
何青荷不自覺又拉高聲音:“不是我們的錯,那是鴨子的錯咯?”
傅琛冷冷地說:“如果甩鍋給鴨子能讓你滿意,也不是不可以。”
兩個人你來我往,句子越說越長,內容越說越離譜,完全忘記說好了要休戰。
何青荷還想跟傅琛繼續拉扯拉扯,什麼東西的反光突然掠過他的眼角。
何青荷本能地扭頭,看到攝像師正舉著攝像機,用鏡頭對準他們。
何青荷:“……”
攝像師見他看過來,饒有興致地說:“你們繼續啊。”正拍得起勁呢,“繼續說鴨子。”
何青荷動動嘴唇,問:“你什麼時候在這裡的。”
攝像師想了想,回答:“從你質問傅總為什麼不說開始。”
何青荷:“……”
那不是一開始就在了嗎。
何青荷有氣無力地問:“可以把這一段刪掉嗎。”
攝像師笑:“這個需要導演定奪。”
徐導肯定不會刪,何青荷放棄了,反正他們在網友眼裡已經是極地夫夫了,用不著顧及形象了。
何青荷不說話,傅琛也不吭聲,攝像師提醒他們:“你們的排戲進度很落後。”
何青荷這才想起正事,重新拿起劇本,對傅琛說:“我們還是先想想怎麼演戲吧。”
鴨子什麼的,隨便吧,從今天開始,他也不喜歡吃鴨子了。
傅琛表示同意。
可兩個人經過中午的爭執,越發沒有心情,
乾巴巴地念著台詞,沒有一點起伏。
下午的時候,何亦竹終於輪轉到他們這裡,他一進屋就說:“讓我來檢查檢查你們的進度。”
何青荷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何亦竹讓兩個人對台詞讓他聽聽,何青荷與傅琛念了一遍台詞,何亦竹呆住,震驚地問:“你們這是毫無進度啊,這麼長時間乾什麼去了。”
早上看了一場電影,中午吵了一架,其他一點正事都沒乾。
何亦竹打量兩個人,邪氣地勾了勾嘴唇,說:“我來調教你們。”
他給何青荷與傅琛一句一句地摳台詞,對傅琛尤其嚴格。
“能不能念台詞的時候有點起伏,小學的時候沒參加過詩朗誦嗎?”
“你是皇帝,拿出皇帝的威嚴來,不用客客氣氣。”
“總裁當多了吧,對麵是你心愛的人,你這麼凶乾嘛。”
一會要威嚴,一會又不能太凶,連何青荷都聽不下去,不得不出聲阻止:“小竹!”
何亦竹撇撇嘴,說:“沒見過像你們演技這麼爛的。”
他放下手裡的劇本,指揮哥哥和哥哥的老公:“你們兩個試著演一演。”
台詞都念不清楚,怎麼演得出來。
何亦竹催促:“快啊,今天不演,後天在台上也得演。”
何青荷看向傅琛,傅琛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