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有些情意,雖從未說出口,但從不需要多言,他就能明白。
他相信,她也明白。
可是也有隱約的擔憂。
她願意做白榆的妻子,是否願意做安胥之的妻子?
自己又要如何才能打消她的顧慮,讓她沒有後顧之憂地答應嫁給他?
少年懷著憧憬與忐忑躺到床上,心中反複呢喃著昭蘅二字,然後帶著患得患失的心境睡下。
與此同時,他心心念念的心上人正在房內看花樣,看了許多,都覺得不襯白榆的風姿。
這是她送給白榆的第一雙鞋,大抵也是最後一雙。
她已經想好了,要將底子納得又鬆又軟,讓他以後的路走得平安順遂。漿要多糊幾層,才經久耐穿。
他一雙鞋穿了很久,有多久呢?或許兩年,也或許是三年……
之所以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為前幾年有一次他冬日裡來給她送東西,她的爐子裡埋了栗子,臨走之前,她扒拉了幾粒給他,爐門一開,火星子濺出來,落在他腳背上,把鞋麵燒了好大一個洞。
後來,她便時常注意他的鞋,幾乎每次都是那一雙。
所以她自然而然地想到給他送雙鞋。
她有些後悔,該早些為他準備的,做許多許多鞋給他,夠他穿很久很久。
她和太子已經把話說開,殿下暫時不會要她的性命。
但有一件事,殿下未提,她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太子沒說要如何安置她。
她意外承寵,以她的身份,最多能在東宮當一個沒名沒分的侍妾。
天恩浩蕩,能分到一個微不足道的侍妾身上幾分?
況且她出身卑賤、家世衰微,在拜高踩低的宮內又能走多遠?
最重要的是,她想出宮,奶奶還等著她團聚。
但這事情由不得她,她的來去從來由不得她。
是以李文簡不提,她也不提。
好似這樣,便無事發生,她隻要安分老實,明年還能如期離宮。
可是她的幻想在第二日便被打破。
清晨的朝陽還未完全升起,昭蘅早早起來,梳洗完後打算去侍藥間。
一推開門,看到牧歸站在院裡。
“挪去長秋殿?”昭蘅心猛地跳了一拍,求助似的看向牧歸。
“就在承明殿西邊不遠,四公主前段時間吵著要來東宮小住,殿下剛讓人收拾出來。”牧歸說。
昭蘅沒應話,眼巴巴地望著牧歸,繃得緊緊的心弦忽的斷了,心中彷徨又忐忑。她擔心了很久的事情還是發生。
送走了牧歸,昭蘅蹙眉回房。開春了,手上的凍瘡漸漸愈合,傷口發癢,偏昨天手背又被燙傷,摳不得,隻能任由癢意慢慢往骨子裡鑽。
癢得厲害時,她解開包裹的紗布,將手泡到溫水裡。
水中那雙傷痕累累腫脹不堪的手又被放大數倍。
那是經年勞作留下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