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2 / 2)

太子嬪 薑久久 14086 字 9個月前

進來的是萬獸園的一個太監,他手裡提著隻鳥籠,正是一個多月前寧宛致帶進宮的那隻紅毛鸚哥。他道:“主子,這鳥已經訓好了。”

說完,他低頭逗弄了幾下,它在籠子裡踱步片刻,不耐煩地喊了聲:“昭訓主兒吉祥。”

昭蘅輕笑。

小太監又道:“這家夥脾氣不好,心情好時才會多說幾句,心情不好半晌也不開口,主子多擔待些。”

自然不能跟隻鳥兒計較,昭蘅點頭,讓人賞了他。

鸚哥這會兒心情不錯,站在籠子裡神氣地踱來踱去,連著叫了好多聲“吉祥如意”,逗得林嬤嬤彎腰大笑,眼淚都快笑出來。

昭蘅逗累了,把鳥籠掛在窗下,等明天再送去給寧宛致。想到寧宛致和李南棲開心得跳起來的樣子,她唇角彎了彎,勾出道笑意。

“主子什麼時候睡?帳子已經熏好了。”林嬤嬤問道。

她一說,昭蘅還真有了幾分睡意。想起李文簡離開前說的話,她猶豫了下,要不要等他回來吃宵夜?

他沒有說一定會回來,更沒有說幾時回來,再抬頭看了看廊外的天,啞雷轟隆隆從天邊滾滾而來。

——已經下雨了。

殿下回來應該也不會冒雨過來。

她打了個哈欠,想道,宵夜在哪裡吃不是吃。

於是,慢騰騰地爬上床,扯過涼被蓋在肚子上睡下了。

*

濃稠的夜色裡,李文簡站在她的床邊,借著閃電的光芒看她的睡姿,眉頭漸漸擰了起來。

竟然真的不等嗎?

耳畔傳來昭蘅輕柔的呼吸,李文簡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不僅不高興,還一肚子莫名的躁鬱。

平常不是挺能熬?寫字到午夜也不嫌累嫌困,今日倒破天荒睡得這麼早。

李文簡臉色鐵青,忽的生氣了。

他走到床邊,拉開壓得嚴嚴實實的撒珠銀線海棠花蚊帳,摸到她的頸後,重重地在穴道上按下。睡夢中的昭蘅痛得皺了下眉,而後眉心舒展開來,慢慢進入沉沉夢鄉。

李文簡目光落到她的臉上。

都三個多月了,晚上做夢還是哭,唇上沾了眼淚,粉潤殷紅。未乾的淚痕凝結在纖長濃密的眼睫上,李文簡將=忽然想起她垂首寫字時,眼睫如撲閃的蝶。

耳朵上的瑪瑙墜子摘了下來,耳垂上的耳洞微微泛紅。

帶著些許個人私怨,他捏著她的耳垂重重撚了一下,渾圓的耳垂意外的柔軟,手感極好。

心上那股無名的火氣漸漸被撫平。

李文簡嗤笑了一聲,跟她生什麼氣?

他站起身,聽到帳內有蚊子嗡鳴,辨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一巴掌拍死,然後掖緊蚊帳,確保沒什麼東西能飛進去,才合上房門走出。

風吹綃動,如墜雲浮海。

帳中人溫柔而眠。

李文簡的腳步驚醒睡夢中的鸚哥,它睡眼惺忪地起來,慢悠悠地踱到食盒麵前,長喙在裡麵啄了片刻,發現沒有吃的,對著李文簡的身影喊道:“昭訓主兒吉祥,昭訓主兒吉祥。”

李文簡聞聲看過去,發現廊下的小東西,鼻腔哼鳴:“昭蘅壞東西。”

鸚哥倔強:“昭訓主兒吉祥。”

發現他漸行漸遠,根本沒有理它的意思,氣惱地用頭撞了幾下鳥籠,討好似的跟著喊:“昭蘅壞東西!昭蘅壞東西!”

李文簡走遠了,沒聽見。

次日昭蘅在雷聲中醒來,她抬頭望了一眼窗外的雨幕,拉過被子快樂地蓋在頭上。

下大雨不用去習藝館!

她每天早上被林嬤嬤催著起床,早已忘了一覺睡到天光大白是什麼滋味。

不過是片刻後,昭蘅還是爬了起來。

習慣了早起,再要貪睡也挺難。她起來穿好衣裳,撥開帳子走出去,一眼就看到鸚哥沒什麼精神地趴在籠裡,兩隻眼睛無力轉著,然後白了昭蘅一眼。

“糟了,睡過頭,忘了給你喂食。”

萬獸園昨天把鳥食一並送過來擱在窗台下,昭蘅用湯匙舀了兩勺從縫隙裡倒入食盒內,柔聲說:“小乖餓了吧,快吃。”

鸚哥這才打起精神,走到食盒旁,低頭啄食。

昭蘅隔著鳥籠又摸了摸鸚哥的背羽:“是不是餓極了?”

鸚哥吃飽了,不滿昭蘅的撫觸,拍拍翅膀,跳到站棍上,朝她翻了個白眼:“昭蘅壞東西,昭蘅壞東西!”

昭蘅愕然,反唇罵回去:“你才是壞東西。”

“昭蘅壞東西,昭蘅壞東西!”它在跳棍上蹦個不停。

昭蘅氣得雙頰微鼓,戳了戳他的背:“沒良心的壞東西。”

昭蘅望著活蹦亂跳的鳥,心裡突然產生一絲疑惑——是不是有人來過?教它這麼說的?

若是沒有人教,它怎麼知道昭蘅兩個字?還會罵人?

外麵有腳步聲傳來,還有安嬪說話的聲音。她趕忙撇下趾高氣揚的小乖,轉身出去相迎。安嬪帶了兩個宮女過來的,七公主和六皇子沒跟在她身邊。

“趁著今天下雨,想著你應當在宮裡,希望沒有打攪到你。”安嬪手裡拿了一把竹絲,正是來找昭蘅教她紮竹絲燈。

昭蘅溫聲道:“不打攪的,反正下雨我在殿內也無事,您過來也好,免得我一個人待得無聊。”

安嬪點點頭:“我剛進宮的時候,不認識幾個人,每天日子可難熬了。”昭蘅偏過頭看向安嬪,比起皇上另外幾個妃子,她太年輕了,還不到三十歲。她美比不過梅妃,雍容華貴不及皇後,但眉宇間有幾分他人沒有的堅韌。

或許這便是多年貧苦生活賦予她不同的氣質。

*

與此同時,紫宸宮中,皇帝正在禦案前批閱公文。

公文經由中書省審理,再交由太子朱批,最後才呈送到他的麵前。凝聚了中書省和太子智慧的公文,他已經沒有再看的必要。

太子的朱批很慎重,這幾年交上幾乎都隻是走個過場,很多時候他僅是看了一眼便同意政令的頒布。

儘管如此,太子批閱後的公文還是儘數送到他麵前。

不是因為信不過年輕的太子,而是看著累牘公文,他似乎能看到這個欣欣向榮的王朝蓬勃的生機。

皇帝喉嚨間忽然浮起一絲癢意,他拿起案上的絲帕抵在唇邊輕咳。

殿內很安靜,皇後手上墨條“當”一聲掉在地上,墨汁濺出來灑了她一身。

咳完,他瞥了眼帕子,不自覺地捏緊,將那一抹鮮紅揉進掌心,又看了一眼皇後,見她怔怔地站在燈下,渾身都在瑟瑟地發抖。

“阿毓。”

“嗯,我在。”

皇帝壓低聲音問:“嚇到你了嗎?”

“沒有,我手抖了。”皇後避開他的目光,儘力穩住自己的聲音,對皇帝道:“我去給你端杯茶來。”

皇帝朝她擠出一抹笑意,這會兒喉嚨真的有些乾癢、黏膩:“不要茶,我想喝一杯白水。”

皇後轉身走出大殿,阿沅見她臉色煞白,忙上來扶住她道:“娘娘怎麼了?”

皇後摁住自己的胸口,身子止不住地發抖,她反握住阿沅的手:“去傳徐太醫、王太醫。”

阿沅也是皇後跟前的老人了,徐太醫和王太醫是專管帝後的太醫,她聽了皇後的話,不由神色一肅:“是,奴婢這就去。”

“琅兒。”皇後撒開阿沅的手腕:“還有琅兒,讓他也過來。”

阿沅從來沒有見過皇後如此慌亂,心裡也害怕起來,忙安撫她道:“娘娘不要急,奴婢這就去。”

皇後看著阿沅的背影,呼吸逐漸變得急促起來。

當初徐太醫和王太醫壓製住皇帝體內的毒素時曾說過,那毒不可能驅除乾淨,隻能儘力壓製。若是再度複發,可能就回天乏術了。

*

——轟隆。

黑雲湧動的天邊,震過一道驚雷。

劈裡啪啦,窗外的雨又大了起來,如注的雨水從皇宮的飛簷鬥拱傾瀉而下,順著砸到玉階前。

風刮得兩扇半支的窗戶嘎吱嘎吱作響。

昭蘅聽到這聲音,嚇了一跳,在落筆時,筆的重心歪了,在紙上留下一道印記。

望著那不斷搖晃的窗,她總有些心神不寧,乾脆放下了手裡的紙筆,走到窗邊來,將兩扇窗拉回來關上。

窗戶關上了,雷聲卻好似還在屋頂盤旋。她歎了一口氣,瞥了眼對麵案上放著的沙漏。

已經快子時了。

李文簡還沒回來。

她走到門前,透過厚厚的雨幕看出去,路旁的宮燈都模糊不清。

夜色在雨霧裡,變得更加濃稠。

轟鳴雷聲,便在頭頂滾動。

昭蘅手扶著門框,正猶豫著要不要讓牧歸去紫宸殿接他,雨幕那頭便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昏暗中風燈的光芒也逐漸清晰。

李文簡走在雨幕中,傘邊沿滑落的雨水,被風吹到背上,握著傘柄的手,隱隱發涼。到了階前,廊簷下兩盞燈籠高高掛著,等再走近寫,才看清門旁站著一道身影,是昭蘅。

“你在等我?”

昭蘅挽了挽耳邊的頭發。

“殿下沒說不回來用膳,我在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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