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44.(1 / 2)

上鉤 川瀾 6642 字 4個月前

盛檀癱坐在地板上,雙腿血液凝滯著不會流通了,發出一陣強過一陣的麻痹刺痛感,她清瘦的脊骨靠著門,木頭門板被外麵無形的火烈烈烤著,整間臥室都淪陷,燙得沒處可躲。

她捂著嘴,大口呼吸,耳朵裡像堵了大團浸水的棉花,用來隔絕陸儘燃的聲音,但他一字一句,含混低啞的哽咽,依然無孔不入,往她發脹的腦中狠狠紮進去。

她眼淚也無意識地湧出來。

心割裂成幾瓣,分攤著陸儘燃的每種樣子。

她對他的認知天翻地覆,無論是記憶裡沉默冷冽的少年,還是後來純情善誘的乖馴戀人,都是他給她看的假象,釣她心軟的餌,連她以為的暗戀,也想象得太過簡單淺薄了。

是什麼樣的情感在時間裡深埋發酵,等她察覺的時候,他脫軌的愛早已經撐破理智倫常,瘋到超出她的閾值。

還來得及扭轉嗎。

盛檀置身在噴薄的火山口,驚惶,危急和酸疼亂攪著。

彆慌……

他還這麼年輕,隻是從前對她的依戀跟荷爾蒙作祟,又經過這場熱戀的催化,他才會這麼執著。

她嚴厲拒絕就好了,不給他留餘地就好了,他在她這裡受的傷夠重,自然就能放手。

盛檀急躁地安慰自己,費力站起身,抹掉眼前水霧,摘下中指上的戒指攥緊。

人是很容易動搖改變的,二十歲滾燙的感情,被反複潑上冰水,總會涼下去。

涼了他就會意識到,不是非她不可,這世上誰沒了誰都能好好活著,她是自私利己,淡漠悲觀的人,適合玩,適合不走心,要不起更不值得他這樣偏激的愛。

不狠怎麼把他拽出火坑。

再難分也得分乾淨。

盛檀轉過身按著門鎖,看到手指上自己捏出來的瘀痕,想起陸儘燃被燈座劃的那道傷,現在估計都弄爛了,她額頭壓在門上,忍住不能宣之於口的絞痛。

她吸了幾口氣,淡聲說:“陸儘燃,你想要戒指是嗎,我可以給你,你現在把手上的傷處理了,清洗包紮,擦掉你流血把我家裡弄臟的地方,我就出去。”

盛檀咬住唇,聽見外麵陸儘燃的喘聲,他腳步不穩地起來,腿好像走得很困難,找到抽屜裡的醫藥箱,沒拿住掉在地上,他喘得更急,踉蹌撿起來打開,不想浪費時間去浴室洗,隨便抓起裡麵一次性的消毒濕巾往血汙上擦拭。

猙獰的新鮮傷口沾到酒精,可想而知有多疼,陸儘燃一聲不出,唇角繃著,淚大滴大滴往下墜,滴到手腕衣袖,把袖口乾掉的血跡又弄濕。

他扯開繃帶,胡亂在手上繞了幾下,唇色煞白,抬起眼死死盯著緊閉的臥室門,聲音嘶暗:“我包好了,沒有弄臟家裡。”

臟的隻有他自己。

他不會汙染她的房子。

盛檀緩慢擰開門,表情收得一乾二淨,她自以為做好了心理準備,可陸儘燃高大身形壓迫,眼眶通紅,垂死的獸一樣凶狠朝

她撲咬上來時,她腿還是晃了一下。

她被一塊強硬的冰雕裹住,四肢百骸陡然失去控製,凍得渾身顫栗。

盛檀掙脫不了,無措地去握他掌心的傷,想逼他疼痛放開,哪知道她都感覺到血液滲出的濕潤了,他還是巋然不動,緊箍著她,越勒越要命。

她趕忙一鬆,把手艱難抬起,當著他的麵張口咬住自己。

搞他沒用。

那搞自己呢,他在不在乎!

盛檀直視著陸儘燃紅到噬人的眼睛,加重咬的力道,他絕望看著她,把人心揉成爛泥,那雙禁錮的手臂漸漸垂下去,紗布濕噠噠一片。

盛檀跟他對峙的每一秒都在煎熬,她拾起藥箱裡的一把小剪刀明晃晃扣進手心裡威脅他,然後才把那枚戒指攤開,滿不在乎地手一翻,小小金屬像隨便丟棄的垃圾一樣,閃著光掉到他腳邊。

她輕貓淡寫說:“陸儘燃,你想什麼呢,情侶戒指跟你沒關係,你給我的這枚,放我這裡也礙眼,我倒是應該還給你。”

她又一次騙了他。

盛檀仗著剪刀,仗著陸儘燃如履薄冰的愛,往前逼近,冷冷淩遲他:“你想和我是親姐弟?那我告訴你,如果你是我弟弟,我早就和你斷絕關係了,你的死活我根本不關心,我還會當著你的麵跟不同的人戀愛,挑一個結婚,讓你親眼看著,我可以選任何人,唯獨不可能是你。”

“爸媽隻知道我們不合,猜不到你對我報著什麼扭曲的心思,一定要讓你來參加我的婚禮,”她勾起淩亂的紅唇,碾碎他的奢望,絕情到施虐,“你就會親身見證我和彆的男人新婚,我在酒店跟你的姐夫過洞房夜,特意把你的房間開在隔壁——”

曾經親密過的客廳成為刑場,盛檀恍惚覺得她麵對的不是陸儘燃,隻是他勉強拚起的一層碎片,鋒利邊角沾滿他湊不完整的血肉。

她像在殺他。

一刀一刀,準確以他最疼的位置下手。

她忽然不能麵對他,難以喘息的危險感已經天羅地網罩下來,她懷疑再多一秒,立在陰影裡的那道影子就會做出她承擔不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