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抱有太大魔力,陸儘燃不敢拖了,囫圇吞下,主動拿她手裡的藥,不知道喝水就往下咽,有幾樣不帶糖衣,化在嘴裡多苦,盛檀趕忙給他水杯,質問他:“急什麼,不苦嗎?!”
陸儘燃搖頭:“我吃過很多比這個苦的。”
盛檀聽得手一晃,水灑出來,陸儘燃搶走她的杯子丟到一邊,他幾乎睜不開眼了,漆黑睫毛裡裹著病態的水汽,坐著都很難。
“盛檀,我聽話了,抱,”他低低發聲,嗓子扯得劇痛,“抱一下。”
抱一下多簡單,隨便一摟,騙騙他就行了。
不代表什麼。
盛檀手搭在他腰上,又收回,蜷起手指,自己都嫌拖拉:“你等會兒,我問問醫生到哪了。”
她不想他這幅樣子讓彆人看見,剛抱上就被敲門打斷也很煩。
誰知道電話一打,醫生正好到了門外,她說不清是鬆了口氣還是某種異樣的空落,把陸儘燃按回床上躺好,去客廳開門。
醫生能攜帶的設備有限,給陸儘燃做了基礎檢查,查看了吃過的藥:“沒什麼大問題,肯定是有炎症,他身上沒大的傷口吧?”
盛檀擰眉說:“手上那些是劃破的,還泡了水,更大的應該沒有。”
醫生不解:“那奇怪,小口不至於,燒成這樣也不像單純著涼,咳嗽輕微,肺大概率沒事,總之再掛個消炎針吧,如果退燒了就可以放心,到晚上十點以後還不退燒,那必須去醫院。”
盛檀不知道陸儘燃腿上大
片的紋身,隻能先這麼處理,針紮進他手背固定好,醫生就先走了,晚上再來拔針。
藥物裡加了少量安神催眠的成分,輸進陸儘燃血管,他本來就強弩之末,眼簾重得挑不起來,還朝著盛檀的方向,臉色白得像窗外積雪,聲音幾近於無:“你騙我的,你根本不想抱我,是吧,你還是嫌我臟。”
盛檀剛把燈調暗,想兌現承諾,他沙啞說完,就閉上眼睛,半張臉陷進枕頭,水痕壓在太陽穴下,沒讓她看見,很快昏睡過去。
臥室裡靜得無聲無息。
盛檀看著他睡著,終於筋疲力儘地喘了一口氣,放任自己情緒外露,不用再藏著掖著,在這個熟悉的房間裡,她捂著眼低下頭,清瘦肩膀顫動。
她拿過手機,發了兩條信息。
一條給蔣曼,她之前在盛君和的要求下,存過蔣曼號碼,還沒刪:“明天早上,你給陸儘燃打電話,說今天是我幫你開了門,讓你進來,你照顧的他,其他都是他生病的幻覺。”
一條給江奕:“十點之後燃燃拔針,你過來看護他一晚,你到了我就走。”
盛檀丟了手機上床,把另一側被角掀開,陸儘燃烘人的溫度席卷過來,她緩緩靠近,俯下去把他抱住。
她身上涼,很快被他熱度燒得陷進火海。
不知名的淚靜靜流下,從眼角滑到他胸前,她還是冷,拉過他無意識的手臂繞在自己肩上,把他腰摟緊。
“有多疼啊,陸儘燃,”她小聲問,“從那麼小到今天,你累不累,以前怎麼不說呢,我還能早點多抱抱你。”
她自嘲地笑:“你比我勇敢,這些年,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愛的人,變成了一個現實利己,心狠麻木的施暴者,因為我知道自己不值得,為了能跟你分手,讓你死心,就把能想到的壞事,惡言惡語,絕情過分的話,都對你做了一遍,還以為能推開你,沒想到你會是這樣的人,那做過的事,說過的話,也收不回了……我挺害怕的,不知道要怎麼麵對你。”
“你能不能放棄啊,”她茫然地聽著他心跳,“我都這麼對你了,你還愛我乾嘛,就讓我孤獨終老挺好的,我是教你長大,教你功課,可我不會怎麼愛人,教不了我自己,你心太重了,我弄傷你太多,隻想躲著。”
陸儘燃昏睡著,像有所感覺,手勒住盛檀,往自己傷痕累累的身體裡壓,扯動了針頭,疼得額角沁出薄薄的汗。
盛檀抬了抬身,抱著他,朝他血管隆起的手背上吹了口氣,閉上眼,在他一無所知時輕聲哄著:“乖啊,姐姐吹吹,我們阿燃就不疼了。”
她馴化不了的獸,自己遍體鱗傷,奄奄一息,竟然還在縫合她這個不值得挽留的破爛世界。
盛檀怕自己會扛不住睡著,訂了九點四十的鬨鐘,儘量睜著眼跟他說話,過了十來分鐘,她音量就逐漸低下去,躺在他臂彎裡,呼吸均勻。
床邊亮著一盞昏黃小燈,輸液管的液體滴滴答答。
而本該陷入半昏迷的人,違背本能,微微挑開了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