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冰嬉(2 / 2)

“梟首可是血月教教主?”

“並非教主。據鑾儀衛已經撬開的教眾嘴裡得出,教主神龍見首不見尾,名叫懷夕真人。此次抓住的不過是個堂主,叫鄭魁。此人先前是天地會某個堂的堂主,因辦事不利又不聽教中號令,便叛出於血月教攪和在一起。現在一直替懷夕真人做事。”

太皇太後頷首,“有鑾儀衛和刑部,哀家放心。紫禁城的安危暫時就交給你了。”

“皇祖母請放心。”

福全再次叩首,起身後沒有過多逗留,隻略微好奇地打量了少女一眼,便走出了慈寧宮。

聽到了自己想要聽到的消息,而且是好消息,挽月也自覺沒有理由再待下去。於是便同太皇太後道:“臣女也告退了。”

太皇太後眼中滿是慈愛,她微微笑道:“去吧!”

慈寧宮中太過溫暖,出了宮門甬道的冷風吹得挽月額頭上的汗一陣涼。但步子卻是前所未有的輕盈,她深吸一口氣,仰頭望望湛藍的天空,飛鳥高高掠過,遠處的人興許就要歸來了吧!

冬日裡難得下雨,便是下,也不是傾盆大雨,隻乾冷轉為濕冷,到底更讓人覺得難受。睡在寢房,聽雨聲瀟瀟,挽月竟然很快進入酣眠。興許是白日裡的消息太好,讓她安心下來而已。

半月時間很快就過,轉眼進入隆冬。這回所下的雪,是真正的大雪。

一大早醒來,挽月發現目之所及,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宮人們忙著用掃帚在院落中掃雪,顧問行正在挨個叮囑著。抬首看見挽月,他微笑著走過來,同她道:“挽月姑娘,今兒外頭冷,您無事就不要出房門了。回頭奴才叫人給您那邊再送些銀絲炭去。”

挽月知道,這銀絲炭哪裡是她這樣身份的女官能用的?低等級的妃嬪按例都領不到多少。不過……她垂眸輕輕笑笑,就讓她跟著沾點光吧!她真的很怕冷。

雪像棉被一樣厚實,她也就聽從了顧問行的話。橫豎皇上也不在,乾清宮除了雜使的一些宮女太監,其餘人都在享清閒。

窗戶紙遮不住雪地的亮光,再加上今日滿月,竟是屋外比屋裡還要亮堂堂,簡直恍如白晝。

挽月早早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了一個多時辰,終於按捺不住。忽而想起今日光顧著自己取暖,還未去西暖閣同小龜講話。誰知道那個會對她白眼的家夥,待皇帝歸來後,會不會用什麼方式“告訴”他:它沒被照顧好!

雖然皇帝不在,但乾清宮一直都是徹夜長明的,也有宮人把守。

她走進西暖閣,到了瓷缸跟前,見那小東西竟然已經合上眼睛睡了。她不禁啞然,原來這麼晚了,睡不著的隻有她一人而已。

“對朕的小烏龜這麼上心?果真沒有托付錯人!”

心上

那根斷了的弦像被一隻手重新撚上、續上,撮合到一起,那手輕輕撥弄,發出帶著顫的一聲輕音。

她轉過身,不由自主地張開雙臂,卻已經被過來的人緊緊擁入懷中。

是帶著寒冬白雪的清冽味道,風塵仆仆、不大好聞,若是以前,她一定嫌棄得不行。可此刻,她除了想抱緊,還是想抱緊。他將臉埋在她的頸窩間,生出的不短胡渣,刺得她有點疼更很癢。

她癢得忍不住發顫,最終抑製不住笑出聲來,一邊掙紮著想要推開懷抱。他卻故意使壞似的,又使勁在她頸窩裡蹭了蹭。直到她說出“皇上,饒命!”,他方戀戀不舍地鬆開懷抱,雙手放在她的臂彎處,久久凝視,好像要把這麼多天沒有看到的,全部補回來。

眼前的少年分明才走了一個月多點而已,怎麼看起來成熟了許多?

老人常說,經曆一遭事,就會長一寸。

少年經事,便也老成一分。

“你在宮裡都聽到消息了?”

挽月點點頭,“臣女在太皇太後那裡,正巧見到了裕親王福全,是聽他同太皇太後說的。”

玄燁一怔,“你去太皇太後那裡作甚?”

“皇上留給臣女的東西,太過寶貴。臣女不敢收著,生怕遺失,所以就交由太皇太後保管了。”

他的目光微微閃爍,轉而眼底儘是溫柔。

“皇上不是帶了容若等人去嗎?怎麼還會走散?”挽月不解,眼見著對麵的玄燁得意一笑,道:“有道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早就從葉克蘇那裡得到密報,有血月教的人混跡河工之中,準備對明珠發難。朕索性也透露了一點朕來了的消息,果真釣到了一條大魚。嘶!”

玄燁隻覺得自己的膝彎挨了一記窩心腳,疼得他簡直想不顧儀態蹲下去,額頭也開始冒冷汗。

“你怎麼……總是下這種狠手?朕可是馬不停蹄回宮來,連皇祖母那裡都沒有去,也沒讓任何人通傳,便來尋你。”

挽月已經走到西暖閣門口,回頭莞爾一笑,“讓您長長記性,下次不會再敢用自己的性命和山河社稷去冒險。”

棉簾掀起,玄燁卻忍著疼痛一個健步追了過去,拉住了少女,將她重又擁入懷中。

“你是怕朕不在了麼?朕不在了,你應當最高興才是。再沒有人跟你阿瑪作對了。”

挽月盯著他的眸子,直言不諱道:“自然是高興,乾清宮的主子沒了,臣女便可以嫁人了。”

“那朕可不甘心死,看你嫁給彆人,朕能氣活。”

“您認罰麼?”

“朕認罰。”

“怎麼認?”

“你說。”

窗外冰雪琉璃,像水晶雕成的宮殿。

“臣女要去什刹海滑冰!”

“好,都依你!”

她終於肯轉過身來,笑容繾綣,眼底也寫儘思念。

大雪將一切喧囂掩蓋,四周萬籟俱寂。暖與冷的氣息交融在一起,這一回沒有撕咬的疼痛,

唯有久彆重逢的深深眷戀。不像上次那般橫衝直撞地霸道,這一吻像極了天山上的冰雪??[]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在春風的和和煦中,化作涓涓細流。就在挽月以為隻是這般蜻蜓點水時,冷冽的氣息卻逐漸熾熱起來。他的懷抱像一團火,將她包圍點燃。她腳下一軟,幾乎要站不住。

他似乎察覺到了這一點,攬住她纖腰的手臂一用力,整個人帶著她倚靠到了窗前的榻上。由淺嘗輒止,到氣息淩亂。他身上的大裘早就被扔到地上,一隻手輕輕捧著她的後腦勺。

玄燁想起那日,內務府的赫世享給他帶來一盒西洋的點心巧克力,他吃不慣,覺得比藥還苦。卻眼睜睜看著她甘之如飴。那時候他就想,她是不是天賦異稟,舌頭能化苦為甜?這一刻他想,他已經得到了答案:是的。

她就是世間的芬芳,是比窗外的明月更亮的所在。他心中的苦澀,在她這裡全都無聲無息地化解。

感知到他的淩亂與漸漸失神,挽月忽然靈巧地掙脫,從他懷中起身。

望著玄燁錯愕的眼神,挽月莞爾一笑道:“夜太深了,皇上應當早些休息。”

他跟過來,還欲分說,卻被她生生推了回去,“先領了罰,才有賞。”

玄燁半是無奈地低下頭,淺淺笑了笑,抬眸看向她,卻是極其地認真,頷首道:“好。”

這場雪下了兩天兩夜,外麵天寒地凍,什刹海的冰也結得厚厚的。一大早便有不少行人在上麵走著。挽月聽曹寅提起過,他家和容若家都住在那一帶。每年冬天都會在下這樣大雪之後,去湖麵上冰嬉。

冰嬉也是滿人和射箭一樣地位的技能。原因是老祖宗女真人在東北的時候,就是生活在天寒地凍之中,在冰雪上捕獵、抓魚,都是生存之道。

皇上沒有叫上容若和曹寅,隻有她們二人。梁九功在不遠處將馬車停靠在路邊樹下。

她就穿了一件淺杏色長襖,披著一件玉色披風,毛絨絨的像一隻雪兔。

玄燁蹙著眉,“你一江南長大的女子,會冰嬉麼?”

挽月狡黠地撇撇嘴,在他的懷疑中,穿上冰刀鞋,不一會兒便自如地在冰麵上滑了起來。看著玄燁眼中的疑惑變成驚歎,最後是讚歎。挽月好不得意!

冰麵上冰嬉的人很多,他和她隻是眾多人中的兩個,每個人都包裹得嚴嚴實實,沒有人去打量他們究竟是誰。

在碧空下,冰雪之上,恣意地你追我趕,撒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沒有皇帝,沒有鼇拜的女兒,隻有兩個最尋常不過的少年少女。

“哈哈哈!”

“哎呦呦!”

玄燁本正笑著,眼見著那隻“雪兔”滑到後滾成一個球,出溜了過去。

他趕忙劃過去,到了她的跟前,小心將她拉起。

“讓你慢一點兒,不聽我的,摔一屁股墩兒吧!幸而今兒曹寅不在,否則不得夠他笑你一輩子!”

哪知挽月聽完這句話,索性坐到了冰麵上,惱羞成怒。

玄燁忍不住一笑,“你看,還耍起賴了,反倒成了我的不是。還能不能走?我背你吧!”

挽月委屈著臉,戀戀不舍地看著冰麵。才玩一小會兒,就沒得玩了。

整個人被背起,靠在他的背上。

“您背我,這合規矩麼?”

“我屬馬,你屬羊,我比你大,你比我小,我不能背你麼?”

少女的臉上洋溢著會心的笑意,她輕輕靠在玄燁的背上,忽而抬起頭,湊到他耳邊,小聲道:“那到了很大歲數的時候呢?”

身前的人笑了,“你傻了麼?到很大歲數,我也還是比你大一歲。所以可以一直背你。”

挽月扁嘴忍住笑,突然覺得不滑了,就這樣被背著也挺好。

“哎!都到那邊去瞧瞧去,那邊有集市!”

“有鑿洞釣魚的啊!”

“瞧一瞧看一看勒!”

從冰麵到岸上,梁九功老遠瞅見自家主子背著挽月姑娘,震驚已經不足以形容了。

他趕忙牽過馬。

玄燁將挽月放下來,“先不回宮了。天色還早,我帶她去個地方。”

“去哪兒?”

“不遠,就在附近。”

挽月不知道他葫蘆裡賣得什麼藥。橫豎現在自己不方便走路,就任由他帶著,沒多久便到了一個胡同口。

“這哪兒啊?”

玄燁沒有回答,隻走到一處門前,輕輕敲了敲。

“誰呀!彆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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