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靜見她注意到了,看眼前麵的丈夫,輕聲道:“四月裡診出的喜脈,快五個月了。”
雲珠由衷道:“恭喜姐姐了。”
柳靜眼裡全是慈母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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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中秋,月光皎皎,侯府的小壽宴擺在了花園裡的一處水榭。
八扇絹麵的屏風將水榭分隔成兩處,男女客分開而坐。
相比雲珠三女的柔聲細語,男人們那邊的聲音就大多了,雲珠第一次聽見曹勳也會發出那般開懷的笑聲。
這一刻,她忽然有種錯覺,屏風對麵那三個三十來歲的男人,跟哥哥與曹紹、謝琅坐在一起也差不多。
就在宴席吃到一半的時候,張行簡突然劇烈地咳了起來。
柳靜以不符合她孕婦身份的速度站了起來,快步繞過屏風,熟練地替丈夫順背。
張行簡咳了很久,咳得雲珠的心都跟著一驚一驚的,這一聽就不是普通的身體不好。
她憂心地看向趙氏。
趙氏深深地歎口氣,沒有多說什麼。
張行簡的咳嗽被壓下去後,拒絕了兩位好友勸他馬上回房休息的提議,堅持繼續暢談賞月。
柳靜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
雲珠不了解內情,不好草率開口,趙氏低聲對柳靜道:“等會兒我推脫不舒服,早點散了吧。”
柳靜搖搖頭,露出一個讓觀者為她難過的複雜笑容:“算了,也許明年就沒有這個機會了,他高興就隨他去吧。”
雲珠心中一驚,張行簡竟然病到了這個地步?
柳靜並沒有消沉太久,很快就又恢複了輕鬆神色,勸兩位同伴:“來,咱們繼續賞月。”
雲珠看向半空。
八月十三的月亮,美是美,終究還是少了一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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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侯府的壽宴持續了一個時辰才結束。
張行簡帶著妻子,將兩對兒夫妻送到門外。
顧清河已經徹底醉了,完全由趙氏扶著,曹勳酒量雖好,但他今晚放開了喝的,也喝了實打實的八成醉。
張行簡對趙氏、雲珠道:“都怪我一直灌他們,還望嫂子、弟妹莫要生氣。”
友人喝酒,他以茶代酒。
趙氏:“哪裡的話,你們快進去休息吧,我們也走了。”
曹勳還能扶雲珠上車,雲珠上去了,他轉過來,醉意朦朧地對張行簡道:“明年,明年再來為你慶生。”
張行簡含笑應道:“一言為定。”
曹勳這才上了車。
車夫聽主子們坐穩了,駕車出發。
因為張行簡的病,雲珠也沒有心情繼續與曹勳置氣,等馬車開出這條巷子,她低聲問道:“侯爺的身體,究竟是怎麼回事?”
曹勳靠在一側,閉著眼睛,就在雲珠以為他已經醉得睡過去時,曹勳好像才反應過來,睜開眼睛看看她,問:“你沒聽說過?”
雲珠搖頭。
曹勳:“那就算了。”
雲珠:“可我聽柳姐姐的意思,侯爺可能,可能等不到下一個生辰了?”
曹勳擺手:“不會,禦醫說過,休養好了還有三四年。”
他醉醺醺的,但關係到張行簡的壽命,他那話必然不是酒後胡話。
三四年也隻是比一年好了一點點而已。
雲珠最先想到的是柳靜,難受道:“柳姐姐才懷了身孕,真到了那一天,她與孩子也太可憐了。”
曹勳因為醉意而四處晃動的視線忽地一定。
他慢慢看向旁邊的小夫人:“她與孩子可憐?”
最該可憐的難道不是行簡?
雲珠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惋惜道:“是啊,柳姐姐還那麼年輕,孩子……”
曹勳冷聲打斷她:“年輕守寡就叫可憐了?你又怎知那孩子不是她自己求來的?”
他聲音冷,臉色也不好看。
雲珠隻覺得莫名其妙:“……是不是又如何,你朝我發什麼脾氣?”難道她同情一對兒即將失去至親的母子還同情錯了?
曹勳抿唇,偏過頭去。
兩刻鐘後,馬車停在了定國公府。
曹勳不知是醉得慢了反應,還是睡著了,靠在那裡沒有動。
雲珠也沒等他,自己跳下馬車,頭也不回地往裡走了。
阿九提著燈籠站在車外,等了好一陣也沒見自家主子下車,不由地喚了幾聲。
曹勳被他吵醒,皺皺眉,看向旁邊,小夫人已經不在了。
娶個妻子,知冷知熱?
曹勳自嘲一笑。
有月光照亮,倒也不是很需要燈籠,曹勳單獨走在前麵,要拐去後宅的時候,忽然腳步一頓,吩咐阿九:“備水。”
洗去一身酒氣,曹勳直接在前院睡了,醉得厲害,幾乎沾床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