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這個院子,但這裡卻多了好幾個錦衣華服的人,他們年齡身份各異,唯一相同的就是眼中的怒火。
“我就說秦國人虎狼之心絕不會安分,在才幾年啊,就想對咱們下手了。”
家主換了一身見客的紫袍,此時正憤憤地把茶碗一撂,“這是不把咱們放在眼裡呐。”
坐在他身旁的老人頭發花白,臉上皺紋層層,隻是從那沒什麼勞作痕跡的手可以看出,這又是一個錦衣玉食養尊處優一輩子的貴族。
他笑嗬嗬的,仿佛一尊沒有脾氣的彌勒佛,“高氏家大業大,還在乎這麼點小頭小利?他們才招多少人,都不夠開幾塊地的。瞧瞧白夫人,人家都想對海裡的東西下手了,她都氣定神凝,絲毫不亂。”
白夫人抬手撫了撫鬢邊的流蘇簪,鑲嵌著層層珍珠的攢絲簪光彩奪目,顯示出她非同一般的家業,“喲~你們倒是躲清閒,推我一個弱女子去打頭陣。回頭我撞個頭破血流的,讓你們在後頭撿便宜?”
“話可不能這麼說,咱們幾家多少年的交情了,大敵當前,怎麼能自己先起了內訌,平白便宜了彆人。”
衣冠楚楚的青年轉動玉石為骨的折扇,打開的扇麵上繪著用寶石為顏料的山水圖,“若真是讓秦國人在這裡站穩了腳跟,咱們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東門闕那邊傳消息過來,那兒的造船廠已經有些規模了,那些秦國人比以往的更叫狡詐,那邊積年的老船工已經被收攏了七七八八,不過他們要的人多,裡頭混了不少探子。”
他胸有成竹地揮動扇麵,“等主事的一走,那邊造船廠還不是便宜了咱們。”
高家主臉色還是很難看,聽他們東拉西扯就是不肯表個態,情急之下連說話的語氣都衝了許多:“你有東門闕做退路當然不在乎,你們家不就是從那頭出來的嘛,哪像我們,世代在此地經營,我看這回一個不好連祖墳都要被人撅了!”
白夫人的臉色也沉下來,“高家主要如何下手?”
折扇青年不也藏著了,率先表態:“一根筷子易折,一捆筷子難斷,咱們這次切不可再起內亂,要握緊拳頭一致對外,先把這些礙事的秦國人逼走,這裡是咱們齊人的地盤,容不得他們造次。”
“咱們安排人潛伏在黔首中間,鼓動他們鬨事。”
白頭老人吹了吹茶碗上的熱氣,“如果秦國人忍不住殺人了?”
折扇青年用折扇掩住下半張臉,隻露出一雙閃爍著冷意的瞳仁,“那不正好嗎,用一些賤民的血讓秦國人沾上洗不掉的仇恨。”
高家主對這個主意那是相當滿意,大聲叫好:“這件事我們高氏牽個頭,大家都搭把手。”
接下來幾人又商量了許久,敲定具體的針對性措施,直到日暮時分才緩緩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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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帶養殖基地的報名點被設置在縣衙附近的一間平房中,這裡以前是安置小吏的居所,地方足夠大,能容納下蜂擁而至的人群。
四麵的窗戶都被打開,屋裡燃起粗壯的蠟燭,將屋子照得亮堂堂的,連角落裡都沒有一絲黑暗。
兩隊衙役站在人群中艱難地維持秩序,憑借身份的威懾勉強保持了隊伍沒有發生踩踏事件。
“大人,我看告示上說有搓麻繩兒的活,我婆娘乾活利索,她能來不?”一個擠到登記處的男人死死扒著桌子,抵擋住身後的推推搡搡,扯著嗓子喊著問道。
負責登記的人看了他一眼,從桌下抽出一張左上角染了粉色的白紙,“隻要能乾的都收。先來做個登記,你家婆娘多大歲數了?有沒有四肢不全、不能乾重活?”
他問一句,男人就扯著嗓子吼一句,聲音大得能把屋頂都掀了。
前頭幾個見他還真要把這事辦成了,也跟著急了,他們家裡也有會搓麻繩的女人,她們也能來啊!
登記處的人拒絕了,“已經報完名的人,帶著記號牌出去,不要影響剩下的人。”他的聲音往上抬了抬,“衙役,帶他們出去。”
幾人縱然不甘心,但麵對人高馬大還帶著刀的衙役,絲毫不敢鬨騰,乖乖隨著他們出去了。
剩下的人目送他們離去,連推搡擁擠的動作都停了好久,隻敢慢慢往前蹭。
“大人,我會打木樁,報名打樁工;我兩個兒子有一把子力氣,讓他們去抗包;還有我婆娘和老娘並一個閨女,在家都做慣了抽麻的活計,搓出來的麻繩又順溜又結實,她們能不能當上搓麻繩工?”
登記處的人照例記下來,等待之後的篩選。
……
“這人可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