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法乍然發怒,一語道破商挽琴的心思。
要是換了先前的商挽琴,此時少不得驚慌失措,就會被看出破綻。
好在,跪在這裡的商挽琴,已然有所準備。
她暗暗吸一口氣,正色道:“護法明鑒,並非如此!”
護法冷眼看她:“你道如何?說來聽聽。”
商挽琴道:“屬下是想,喬逢雪並不是一個容易勾引的人。如果貿然貼上去,他很可能心生疑慮,反而不美。”
護法思索片刻,長長“嗯”了一聲,終於緩緩點頭:“此言倒是不假。那你是怎麼想的?”
商挽琴忙道:“屬下是想欲揚先抑。”
“此話從何說起?”
商挽琴垂著頭,快速過了一遍腹稿,再開口時,聲音沉穩而不失敬畏:
“護法容稟。這一年裡,屬下先扮演一位粗魯淺薄的表妹,讓人覺得看了就討厭,接下來再慢慢改正。喬逢雪是聰明人,而聰明人總是對聰明人保持警惕,對愚笨之人卻少有戒心。”
“而同時,一個從始至終都能乾、完美的女人,總是有些太不好接近。”
“相反,如果是一個愚笨之輩,慢慢改正自己,變得聰明伶俐、善解人意,反而讓人印象深刻,更容易產生感情。”
說著說著,商挽琴自己都快信了。
護法也將信將疑,沉吟片刻,疑惑道:“可,這和你離開玉壺春有什麼關係?”
商挽琴仍低頭,愈發恭敬:“護法容稟,屬下在玉壺春一年,已經內部探明七七八八,卻耽於外務,無暇多見那喬逢雪。既然麵都見不到,又談何勾引?”
“是以,屬下想脫離玉壺春,不再當玉壺春的弟子,而隻以表妹身份跟著喬逢雪。”
“屬下的計劃是……”
護法聽完,眼睛一亮,原本那份陰鬱之色消失殆儘。
他放開法決,擊掌讚歎:“言之有理!真讓人想不到,鬼羽,你在其他方麵表現平平,於人心一道卻自有見解。不愧是被占命師大人選中之人。”
商挽琴心想:去你的,鬼才要在那些殺人任務上表現良好。
表麵心懷感激地接受讚美:“多謝護法誇讚!”
“不必謝我,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護法眼神一肅,雙手十指交叉、大拇指內扣,緩聲吟出一句。
“——殺生成聖,早悟蘭因!”
又到了邪/教喊口號的環節。
商挽琴心領神會。她心中鄙夷,卻也立刻雙手交叉、大拇指內扣,畢恭畢敬地說:“殺生成聖,早悟蘭因!”
這是蘭因會的教誨。
護法看她一臉虔誠,滿意點頭,總算放下疑慮。
“好好乾,上麵不會忘記你的功勞!”
說罷,飄然而去。
隻見一陣灰黑色煙霧興起,裹住他的身形,接著,他整個人好似潰散一般,化為無數細密小蟲。
小蟲“嗡嗡”,飛散不見。
真是非常邪惡、非常惡心的退場方式,很符合蘭因會的審美。
護法離去後,商挽琴站了起來。
密室中,另一名黑衣人這才慢吞吞地靠近過來。他也戴著麵具,但麵具上繪製的圖案不同,像一隻妖異的狐狸。
“你還挺有急智的。”狐狸麵具誇獎說,“不過,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過獎。”商挽琴敷衍一句,沒搭理他後頭的問題,隻伸出手,“有沒有錢?給我點銀子。”
狐狸麵具探手入懷:“你要多少?”
“一百八十兩,謝謝。”
狐狸麵具的動作陡然凝滯:“這麼多?!你要這麼多錢乾什麼?”
“有用。”
“什麼用?”
“任務用。”
“你不就是勾引個人,需要什麼錢。”
“不是說了嗎,我要離開玉壺春。契約時間沒待夠,人家要我賠錢”
“那也太多了……”
狐狸麵具嘀嘀咕咕:“那喬逢雪為什麼不幫你出?看來你勾引一年,實在沒什麼成效。你果然在和護法說大話。”
商挽琴磨牙:“要你管!”
見狐狸麵具遲遲不動,她催促道:“給不給?你要是不給,我就寫信打小報告,說你故意為難我、不讓我完成任務,指不定已經被玉壺春策反了。”
“話可不能亂說!”
狐狸麵具一凜,總算從懷裡摸出一張銀票,動作不情不願:“這次的任務撥款不多,這是我的私房錢,存得也不容易,你可……”
商挽琴麵露微笑、表示感謝,手裡動作很快地搶了銀票走。狐狸麵具的目光直勾勾跟著那張銀票,心痛幾乎從目光裡滴出。
“再給我一包毒/藥。”商挽琴又伸出手,“不能毒死人,但是表麵症狀要嚴重一些,最好吐個血。”
“真是的,你自己的任務,乾嘛老要我出血……”
雖然這麼念叨,狐狸麵具卻還是取出一包藥粉。
商挽琴拿了過來,打開看看。嗯,是認識的毒/藥,吃了之後大概半個時辰發作。她忽然微微一笑。
她抬起手,自己將藥粉吞了下去。
“鬼羽你……?!”狐狸麵具猝不及防,目瞪口呆。這是乾什麼,終於受不了組織的壓力,決定自戕了嗎?!
雖然也不少見就是……
狐狸麵具陷入沉思。
接下來,商挽琴卻將剩下的藥扔回給他,想了想,又掏出一支珠釵。
這是一支很漂亮的珠釵,珍珠為主石,紮出花朵的模樣。正是商挽琴從梳妝匣中拿出來的那一支。
她將珠釵塞給狐狸麵具:“給你,抵錢。”
狐狸麵具低頭一看,忽然“咦”了一聲:“南海珠?個頭不大,品質卻好。要是真拿去當,倒的確值二百兩銀子。”
“是吧?我估摸也差不多。”商挽琴有些高興地說,“我來當鋪一躺,揣著錢離開,總得有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