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寒低喊一句,從牆上栽下去,一個空翻才落穩,像是嚇了一跳。
商挽琴從牆上探出頭:“江雪寒,你好啊。”
江雪寒略瞪大了眼。他一身黑衣,頭發紮得隨意,臉邊幾縷碎發,顯得年輕不少,連臉上的傷疤都不那麼凶惡了。
他愕然片刻後才道:“商,商挽琴?”
“是商挽琴,不是商商挽琴。”她從牆上落下。
江雪寒終於反應過來,一張臉立刻皺得比苦瓜還苦。
“你來乾什麼……不,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他嚴厲而警惕,“為什麼我沒發現你?”
他記得非常清楚,剛才他沒有感覺到任何多餘的氣息,也沒有聽到任何聲響。這少女宛如突然出現,真似冬夜幽魂。
她果真是印象裡那個跋扈卻無能的門主表妹嗎?江雪寒疑心上了。
“好問題,為什麼你沒發現我?”她看似認真思索,“說不定是因為你太菜……啊不,太弱了?”
江雪寒:……
他在成為內務樓樓主之前,曾做過喬逢雪的護衛,還是玉壺春的“金級驅鬼人”,也算玉壺春排名前十的高手,戰力不俗。
卻被一個知名紈絝說他弱?!
江雪寒磨了磨後槽牙。
“不要磨蹭了。”那人猶然不覺自己很煩人,還湊過來,帶著笑,“不是去翠屏山嗎,快走,帶我一起走!”
“你怎麼知道我要去翠屏山……還有我為什麼要帶你走?”江雪寒摸上劍柄,後退兩步,“你難道覺得我們關係很好?”
“不好。所以快走。”她理所當然道。
江雪寒真的很想問一句:你這個“所以”是怎麼來的,前後兩句根本搭不上吧?
他臉色黑如鍋底:“快離我遠些!”
“我不。”她伸手抓住他衣袖,“帶我一起走啦!我也要去找表兄!”
江雪寒使勁一甩,卻沒甩掉,低聲斥責:“你去乾什麼?隻能添亂!”
她反唇相譏:“那你去乾什麼?你難道能幫忙?”
“我自然有用!”
“那我比你更有用。”
江雪寒將劍柄捏得緊緊的。哪怕讓他抽出劍來,當場和她來一次堂堂正正的對決,也比在這兒拉拉扯扯更好啊!
可她畢竟是門主表妹,他也不好真的動粗。
兩人爭執間,卻聽不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誰在那裡?出來!”
旋即,鑼鼓敲響了。
“——是巡夜弟子!”
這兩人異口同聲道。
他們對視一眼,再次異口同聲:“都怪你!”
江雪寒心一橫,倏然拔劍、砍斷衣袖,同時身影飄然後退,另一隻手在半空劃出幾道複雜手勢,好似蓮花綻開。
遁地法術即刻成型,在他身後生成一道狹窄的黑色旋渦。
“你留下和他們解釋!我先走……!?”
江雪寒發誓,剛才那一瞬間,他的的確確甩開了商挽琴。
但在他進入法術之門的刹那,他的腰就被一雙手臂緊緊抱住。一道強大的力量直衝而來,將他撞得往後栽倒,重重跌進了法術形成的旋渦裡。
“……都說讓你帶我一起走了,你斷袖乾嘛啊你難道有什麼斷袖之癖嗎!”
這叫什麼話!?江雪寒大怒,在心裡大吼:你才有斷袖之癖!
黑色的旋渦倏然消失,吞噬了他們的身影。
留下緊隨而來的巡夜弟子,捏著燈籠,小心翼翼四下探尋,卻一無所獲。
*
江雪寒從短暫的暈眩中清醒過來,看清了四周的環境。
他正躺在山穀裡,身旁不遠是一道湍急的河流。兩岸高峻,夾著一道星空。
他坐起來,發現商挽琴站在不遠處的大石頭上,正舉目遠眺。
“你……!”
“鏘啷”一聲,江雪寒真的抽出了劍,用力對準那道身影:“商挽琴,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都怪你,我的法術偏離位置,現在不知道流落到了何處!”
他再也壓不住心底的怒火。
遁地法術並不很難,卻對施術者的控製力要求很高。稍有不慎,就容易偏離原來定下的方位。
另外,由於人類的身體承受不了太多時空之力,大部分人都無法連續遁地。強悍如江雪寒,也隻能約三天使用一次遁地法術。
江雪寒原本打算緊跟在門主身後,現在計劃卻泡了湯,讓他怎能不急?
他又急又氣,真想拋開理智,用劍將那禍害捅個對穿!
她回過頭,居高臨下看著他,卻是一臉淡定。
“江樓主彆急。我看過了,這裡應該是首丘山。雖然離金陵城有些遠,也不在官道上,但從北麵出去,再往西走,也能到達翠屏山。”
“不信?我給你看證據。”她跳下石頭,蹲下去翻包裹。不多時,她拿出一塊長方形的令牌。
這麵令牌質地彷如貝殼,流光溢彩,卻比貝殼更加堅硬。它一麵刻著篆體的“玉壺春”三字,另一麵刻著一個“輿”字。
她一手抓著令牌,另一手捏成蘭花狀,又驅動法力,在“輿”字上輕輕一點。
淡淡光芒亮起,投映在令牌上方,竟形成了一張小小的地圖。
地圖上有一個光點,在原地一動不動。
“看,我帶了地圖。”她指著光點,“這就是我們現在的位置。你瞧,這裡不就是首丘山?”
江雪寒深吸一口氣,勉強壓回那些燃燒的怒焰,也順勢壓回了劍。
他上前兩步,低頭仔細察看地形,最後點頭承認:“不錯,此處正是首丘山,離官道不算很遠。”
“但是,”他話鋒一轉,眼神陰沉,“你為什麼會拿著門中珍藏的‘輿圖令’?這分明是門主和各大樓主才有資格持有的寶物!”
“哦,我看表兄房裡放著多餘的,就拿來用了。”她不在意道,“出門在外,沒個地圖多不方便。”
她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江雪寒怒道:“那是偷!”
她卻還是一臉輕鬆:“表妹借表兄的東西一用,怎麼叫偷呢?”
江雪寒再也忍不住心中那股怒氣,上下打量她幾眼,倏然冷笑:“是,你可是門主表妹,拿門裡的東西當然不叫偷。”
“你是不是也抱著這樣的念頭,才從庫裡拿了二百兩銀子啊?商挽琴,可真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