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姚頭頓時尷尬了一下,趕緊笑道:“能來能來,這個點應該還沒吃飯吧?在這隨便吃點?”
呂安想了想,也是點了點頭。
沒一會,老姚頭就隨便弄了幾個小菜,然後還特意拎上了一壺酒,擺在呂安的麵前,說道:“聽說水老頭,送了你一壇酒,那我肯定不能比他差,今天這頓飯我請,等會也拿一壺酒走。”
呂安推脫了半天,結果還是輸給了這個在人情世故上浸淫許久的老姚頭,隻能勉為其難的答應了下來。
“昨天聽水老頭說了這句事,今天看到你鋪子都關了,我都以為你已經走了呢,怎麼又回來了?有事?”老姚頭疑惑的問道。
呂安點了點頭,“算是有點事情吧,對了姚叔,上次的那兩個人還在嗎?那個一老一少。”
老姚頭一拍腦門,遺憾的說道:“小易你來晚了,他們兩個今天一大早就走了,現在都已經走了大半天了,也不知道為啥急匆匆的就走了。”
“他們很急嗎?”呂安有點失望的問道。
老姚頭點了點頭,拍了拍桌子,肯定的說道:“那可不,急的很,連多出來的房費都不要了,一大早收拾完東西就走了,而且神色還很匆忙。”
呂安頓了一下,疑惑的問道:“那他們有說去哪裡嗎?”
老姚頭搖了搖頭,“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也不好意思去問,不過前幾天他們倒是提了一兩句,說是想去長安吧,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這兩人在這裡住了幾天,每天的說法都不一樣,而且天天都出去,也不知道在忙什麼,說是想雇人,但是卻一個都看不上眼,哼!”
聽到老姚頭埋怨聲極重的話,呂安也是想起了之前他給兩人介紹的事情,看這個情況,多半是沒有成功,隨即問道:“到頭來,他們一個人也沒找?”
老姚頭冷哼著點了點頭,“嗯,簡直就是浪費了我這份心,唉。”
呂安皺眉夾了一筷子菜,腦子裡直接出現了一個想法,那就是這一老一少應該已經發現韋愧出事了,所以才迫不及待的離開了這裡,而且看樣子他們的目的地應該就是長安,隻不過並不清楚他們去長安的目地是什麼。
老姚頭看到呂安正在發呆,生怕呂安這飯吃的尷尬,立馬找了個話茬,很是委婉的說道:“小易,這次出遠門打算去哪裡呀?”
呂安想也沒想,直接出聲說道:“八成就是長安吧,隻不過還得看情況吧。”
這聲敷衍的回答,老姚頭也是識趣的沒有刨根問底,直接乾笑了一兩聲,“長安好呀,是個好地方,不過路程有點遠,你可得注意安全呀,少有也得好兩個月。”
呂安淡淡的嗯了一聲,然後拿起酒杯敬了老姚頭一杯酒。
老姚頭笑的極其的開心,臉上的褶子直接將眼睛都給擋住了,然後直接一飲而儘,表情無比的爽快,“還是和你們喝酒舒服。”
呂安也是淡笑了一下,聽明白了這話的意思。
上了年紀的人,喝了酒之後的姿態基本都是差不多,多半都會拿出自己的陳年往事炫耀一番。
在酒場長縱橫多年的老姚頭也是不例外,拿著酒杯就開始放聲大喊了起來,而且提到某些個樂子的時候,這笑聲更是無比的爽朗痛快。
將一件並不好笑的事情,也是烘托的極其惹人發笑,呂安也是不知不覺的深受其影響,不由自主的多喝了好幾杯酒。
老姚頭的這一來一回之間,直接就和呂安稱兄道弟了起來,也是弄得呂安一陣的尷尬。
呂安看著老姚頭這極其誇張的姿態,心裡也是不由感到了一絲暖意,腦子裡瞬間劃過了很多的畫麵。
不知道是被酒氣熏紅了眼睛還是被老姚頭的話語感染到了,呂安突然感性了起來,也是大笑了起來,直接和老姚頭講起了他的一些趣事,關於小妮子的,關於李清的,關於牙月的,也有林蒼月孫鑄等人的趣事,講的最多則是顧言和李理,這兩個讀書人的趣事隨便一說,簡直就有一籮筐。
也是惹的老姚頭笑的眼淚水都笑出來了。
“想不到小易你年紀輕輕的,竟然經曆了這麼多事情了呀,老頭子我很羨慕呀。”老姚頭一臉羨慕的說道。
呂安一愣,“有嗎?不就認識了幾個人了嗎?姚叔你認識的人可是比我吃過飯都要多吧,羨慕個啥呀。”
老姚頭突然一愣,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歎了一口氣說道:“小易呀,你可彆生在福中不知福,等你到我這個年紀了,你就會知道我為什麼會羨慕你這個年輕人了。”
呂安也是發現了老姚頭的情緒好像變了,從剛剛的歡快一下子變成了感傷,突然就這麼懷舊了起來,“為什麼這麼說?”
老姚頭手一攤開,臉上的褶子直接擰緊,眼眉低垂,無奈指了指這座酒樓,然後又指了指他自己,“你什麼時候看到有人來找我喝今天這種酒?我除了這座酒樓之外,哪還有其他呀?年紀大了哦,除了一個水老頭之外,又有誰能陪我嘮上兩句?”
呂安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聽懂了老姚頭的話,點了點頭,很認真的說道:“我明白姚叔你說的什麼意思。”
老姚頭直接一擺手,否認道:“小易,你不明白,話你聽得懂,但是這感覺你不明白,這種感覺隻有自己經曆了才知道,一兩年根本就感覺不出來,五年,十年,甚至是二十年,那時候你才會真正的明白我的話指的是什麼,你們年輕人肯定都嫌棄老頭煩人,那是因為有時候我們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麼,好不容易逮上一個能說話的人,這怎麼能放過?可不得好好說個痛快,哈哈哈。”
這最後的三聲笑,透露著無限的傷感,直接就讓呂安沉默了,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了。
老姚頭也是發覺自己話多了,趕緊嗬嗬一笑,擺了擺手,給呂安倒了一杯酒,說道:“你看你看,老毛病又犯了,這話又多了,自罰一杯。”說著直接就將這杯酒乾了下去。
呂安心頓時一軟,但是對於老姚頭的這個現狀也是絲毫沒有辦法,隻能陪著他喝了這一杯酒。
老姚頭滿足的打了個酒嗝,拍了拍肚子,一臉的爽快,雖然喝的滿臉通紅,但是臉上的褶子絲毫沒有放下來過,一直都是笑個不停,而且還是發自內心極為真誠的笑。
“小易呀,這頓酒喝的舒服,這兩年來,第一次和人喝的那麼舒服,下次等你回來,我們再喝,順便再聽一下,你路上碰到的那些新鮮事,也讓我這老頭子長長見識。”老姚頭哈哈笑道。
呂安點了點頭,“等我回來,我們再來喝一次,到時候把水伯也叫上。”
老姚頭直接甩了個臉色,“不叫他,這人喝酒就知道耍賴,一點都不爽快,不和他喝,這個老小子為人倒是不錯,這酒品忒差了點,以後你也彆和他喝,要不是有個女兒還算懂事乖巧,老子才不願意搭理他呢。”
呂安尷尬的笑了笑,點了點頭。
老姚頭直接起身,揉了揉有點駝的背,“老頭子今天說的話你就當個笑話聽聽就好了,酒後都是廢話,當不得真,嗬嗬。”說著又打了個酒嗝,然後直接扛了一壇酒過來,“這壇可不是女兒紅,送人送那種女人紅也就水老頭這個大傻子才做的出來,我這是上好的高粱燒,好酒,拿著吧。”
呂安點了點頭,老老實實的收了下來。
然後老姚頭就開始趕人了,直接催促著呂安可以離開了。
呂安走前還囑托了老姚頭一個事情,那就是希望他可以稍稍關照一下蕭落塵,也將他和雪兒的事情稍稍講了一聲,讓姚叔這個長輩稍微幫襯一下。
老姚頭聽的樂開了花,直呼蕭落塵是個有色心沒色膽的傻小子,不過也是應承了下來,這件事情就包在他身上了,還打包票說絕對會讓落塵抱得美人歸的。
呂安這才算放下了心來,和老姚頭道了一聲彆,然後才心滿意足的抱著那壇高粱燒離去。
老姚頭一直望著呂安的背影,直接跟到了門口,久久都沒有挪眼,直到呂安消失在遠處的牆角,他才收回了他的目光,嘴角微微抽動,小聲的歎了一口氣,駝著的背在這一刻,好像變得更駝了。
呂安站在花水鎮的鎮口,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回頭看了一眼這熟悉的街道的,臉上露出了淺淺了微笑,然後轉過身去,又是苦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