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沒能打諢過去,霧玥懊惱的皺了皺鼻尖,一改戰略,拉住蘭嬤嬤的衣袖
,撒嬌似的搖了搖,糯糯道:“我就是去雲娘娘那坐了一會兒。”
霧玥還不知道蘭嬤嬤剛去西間送過飯,壓根就沒看到她。
霧玥忽閃著水盈盈的眼睛巴望著蘭嬤嬤,蘭嬤嬤的神色就變成了無奈,隻當她是去外頭轉了轉。
低眼看到她裙擺上沾著的幾根野草,蘭嬤嬤歎了口氣,蹲下身替她將野草摘去。
霧玥看著蘭嬤嬤手裡枯臟的野草,心有餘悸的想起那張被汙的看不清麵貌的臉,看服製應該是最末等的太監,難怪被這樣欺負。
宮裡最多的就是欺淩,無論從上到下,都是一樣。
霧玥輕輕咬唇,也不知道那小太監怎麼樣了。
“公主去淨手,用膳吧。”
蘭嬤嬤起身說。
“嗯!”霧玥回過神,一點頭轉身去架子旁,在銅盆裡洗過手,仔仔細細的擦乾淨,才走回桌邊。
她幫著蘭嬤嬤把飯菜擺到桌上,食盒的上層擺著精致的糕點,霧玥乖巧的沒有碰,隻把其他拿出來。
清寡不見油的小菜,饅頭,糙米飯。
“公主也嘗嘗這糕點,我拿了有多的。”蘭嬤嬤說。
霧玥搖搖頭,“都留給母妃。”
蘭嬤嬤目光一軟,笑笑沒再說話。
主仆兩吃過飯,天色已經徹底暗了,蘭嬤嬤收拾了東西和霧玥一起往殿外走。
長寒宮裡本就冷清靜悄,入了夜就更是靜謐,兩人走著,耳畔隻有夜風吹動樹梢的沙沙聲。
霧玥和蘭嬤嬤來到殿後的隱蔽處,將準備好的糕點飲子一一擺上,然後是香燭黃紙。
蘭嬤嬤拿起一疊黃紙點燃,影影綽綽的火光照出她眉目間的悲傷。
宮中不允許私自設靈堂祭奠,今日是娘娘的忌日,她們卻隻能這樣偷偷摸摸的祭拜。
倒是該慶幸此處是冷宮,不用擔心會被人發現。
“奴婢無用。”蘭嬤嬤情不自禁的脫口,又立刻打住,改口道:“娘娘,這些都是你往日愛吃的糕點。”
“母妃,我好想你呀。”霧玥望著燒旺的火簇,軟聲軟氣地訴,“你也想我了嗎?”
一雙澄澈烏黑的眼眸被火光映的像有星子在閃,帶著期待的目光讓蘭嬤嬤心口發堵,公主正是天真爛漫的年歲,本就該在母親身邊撒嬌,被嗬寵著長大才是。
霧玥細聲絮絮的和母親說著心裡話,蘭嬤嬤將紙錢一點點燒完,對霧玥道:“公主,我們進屋吧。”
“嬤嬤先去吧。”霧玥低著腦袋,沒有讓蘭嬤嬤看到自己的眼睛,“我還想和母妃說說話。”
蘭嬤嬤點點頭。
霧玥背著身,耳朵卻豎著聽動靜,聽見腳步聲走遠,連忙就去把自己早前藏起的寒泊花拿了出來。
“母妃你瞧,這是我特意去給你摘的,是最漂亮的一朵哦!和母妃一樣漂亮。”微微勾翹起的尾音像是在獻寶。
她把花擺到糕點邊上,壓低嗓音,“蘭嬤嬤不知道,她不準我去。”
去
而複返的蘭嬤嬤,一走近就聽霧玥悄摸的在說什麼。
“公主說什麼悄悄話呢?”
霧玥背脊一僵,腦子裡就蹦出兩個字,完了。
蘭嬤嬤走上前,看到地上的寒泊花,臉色驀然一變,“公主去照月樓了。”
霧玥心虛的垂著眼吞吞吐吐,想說不是,可整個皇宮就隻照月樓這一株寒泊。
嬤嬤從不準她去。
蘭嬤嬤情緒激動的喘著氣,“我告訴公主那麼多次,不能去那,公主為什麼就是不聽。”
霧玥也委屈了起來,悶悶地說:“我隻是去摘花給母妃,這是母親最喜歡的花。”
蘭嬤嬤喉嚨發堵,眼睛陡然酸脹,濕意浮上眼眶,照月居是娘娘過去住的寢宮,而裡頭這棵唯一的寒泊,是娘娘入宮時從母族月氏帶來,親手所種下的。
娘娘病重時,常常拉著她的手囈語,“素蘭,要是能再看一眼寒泊花開就好了。”
可比起這花,娘娘更在意的一定是公主的平安。
霧玥像是知道蘭嬤嬤心中所想,言辭鑿鑿的保證,“嬤嬤,我不會被人欺負的,好歹我也是公主。”
雖然可能大家都已經忘了宮裡還有她這號公主。
蘭嬤嬤動了動唇,有些話盤桓在嘴邊,卻怎麼都說不出,也不能說。
“嬤嬤最疼霧玥了。”霧玥故技重施,拖著調兒軟綿綿的喚,“就不生氣了好不好,我一定不會讓人發現的。”
霧玥使了個小心眼,隻說不會讓人發現,卻不是不會再去。
蘭嬤嬤心緒複雜說不出話,避開霧玥的眼睛,“公主再陪娘娘說說話吧。”
蘭嬤嬤轉身走得很快,霧玥巴巴望著她的背影,蹲下身拿起地上的花,有些忐忑的說:“母妃,嬤嬤不會一直生氣吧。”
說完她又安慰自己,“不會的,嬤嬤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等回頭我再哄哄她。”
霧玥心思淺,很快就沒有再想,相比這事,她還有更惦記的事。
“母妃,我今日看到幾個太監在合起夥欺負另一個小太監,壞死了。”
幾個人圍著一個打,可不就是欺負,霧玥心中憤憤,片刻又垂下眼,可她自己眼睜睜看著他被欺負,也沒有幫他。
打得那麼狠,會不會已經被打死了。
霧玥心裡一驚,眼睫輕輕顫了兩下,
夜裡開始起霧,風裡夾雜著潮氣,吹到身上濕濕涼涼,霧玥莫名打了一個寒戰,那小太監滿是血汙的臉更是在她眼前揮之不去。
他會不會真的被打死。
霧玥越想越覺得有可能,萬一他真的死了,那她算不算見死不救。
想起對視的那一眼,那雙烏沉沉,不見光亮的眼睛讓她心口又是一緊。
霧玥想象著那雙眼睛裡流露出質問,問她為什麼見死不救,眼睜睜看著他被欺負被打,接著眼裡的質問變為可怖的恨意。
“母妃,他會不會怪我。”霧玥聲音惶惶,不自覺帶了哭腔,“然後變成鬼來糾纏我。”!